【长安城】乾楼

	…… [看对方笑得一脸春风的模样，完全不在意阁楼之下的空地上还躺着昨日那些来乾楼进犯的刺客。当时此景，自己亦是无心力再顾得上清理残局，如今望他一眼，神色复杂，却不曾开口说什么，就这么走到他身旁，一同凭栏而立。耳旁是他在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他问了些什么，脑子里满是对方昨日所言的“恕我再无情深相对”，心下不由绞痛。不就是骤然失去孩子与女人，何至于断情绝爱？然转念一想，他所历经之事，恐怕于常人皆难以承受，左右为难之际，不愿责问他，遂开口道] 我下去把那些尸体处理了，再给你买些早膳吧。 [说罢，折身就往另一侧阶梯下楼离去。处置那些尸首，不过就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毕竟长安京师眼下，欲暗地里运送几人尸首出城，恐有难度，自己对长安不太熟悉，若是添了麻烦，虽不至无法脱身，却也令人心烦。毕竟，凤楼深业已将自己心中泰半注意吸引，再出半点差池，自己这小命并非交待给风雨深，而是蠢死在自己手上] [埋了那些尸体，临了看眼最后被深埋的北雨，她死前似乎带着笑意走的，能看得出她并非是嘲笑，而是非常自得其乐，甚至有些许解脱意味。微微叹气，凤雨深此人，果然不得人心是必然之事，如北雨般蛰伏凤楼深之侧，亦是被其感念，最终迫于无奈下手，可她从不曾下死手。依照当时北雨与凤楼深之间的距离，能够得手并非难事] [将后院整理干净，又去后厨烧了热水给自己净身。昨日忙着照顾凤楼深，却忘了自己依旧是满身血污，今晨埋了死尸，确实该好好打理打理自身] [沐浴净身过后，换了身舒适衣衫，才踏着不甚轻快的步子往大街上走去。买了六个烧饼、两个馒头，打了三碗豆浆，有些高兴地回到乾楼，上了星麒楼，却不见凤楼深踪影。虽有些纳闷，但总还是相信他自己心中有数，不会擅自伤未愈合，就往外乱跑] [索性就自己坐下，慢悠悠地用早膳]

	【刻意的回避，也是一种无声的回答，凤雨深何种手段，自然不会留他自在，纵然他不说，也并不难猜度，所以并未多加逼问，点头随他下楼去。】 【晨风吹的雾气整个弥散开来，如山水掩映般飘渺，角落里几株山茶悄然绽放，许是昨日染了血的缘故，尤是鲜烈。如果忽略院子里横躺的尸体，倒似一副浓淡相宜的画卷，且待少年默然入画，整个画面更加鲜活起来，刀斧般削刻的侧脸，冷峻深锁的眉眼，使他像是那画中的点睛之笔，纵然寂静无声，也能惊艳此刻时光。】 【眼角不知怎的热了起来，抬手一抹，湿了掌心，终究还是不舍更多。纵然世人皆负我，有一人真诚相待，已是足够，我惶惶半生，也算心有归处。】 【凭栏淡看，袅袅青烟白雾掩的更深，翻开的泥土埋葬曾经鲜活的生命，那些爱与恨也都与后世无关。待我死后，或许他也是这样翻出一片土地来，一抔新土浇下，在他余生里只开出一树淡薄，随风而起，随风而落，再也不参与他的爱恨，可他也再不会忘了我。】 【心下似乎是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指节轻轻敲击栏杆，少年依旧自顾忙碌着并不知自己打算，这才摇头一笑，进了房内。】 【夜间掉落长剑此刻静静躺在地上，弯腰捡起重又挂回墙上，冷白光线自窗外照落在地上，整个屋子显得便显得越发清冷。坐于镜前，镜中人面色苍白甚是憔悴，一头长发披散显得很是狼狈，衣架上摆放着北雨昨日新拿出的衣服，雪白内衫外罩青蓝压边外袍，简洁大方却又做工精致，上好的锦缎裁制，一贯的体贴入微，只可惜，她有她的顾虑与无奈，可我也只是简单地想活下去而已。】 【换上干净整洁衣袍，长发梳了马尾一簪固好，伸手揉了揉脸恢复几分气色，虽无往日风采，却也不至于太过狼狈邋遢。】 【提笔成书，召来附近鹰使寄回碧落岛，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影子，墨迹滴落在宣白纸上，晕开一圈，伴随着楼下渐次响起的脚步声，悬腕勾勒成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 【长声一叹，终是弃笔，一步步走出阴影，待的重新站到他面前去，已全然不见方才落寞，眉目里染上笑意，在人愣神刹那，探手点其各大穴位，抬眼撞上人错愕眼神，奈何一笑伸手覆上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纷繁思绪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不要这么看着我，知梧，我难得这样舍己为人，你该为我高兴。 【我的功力日渐衰弱，如果不趁早，届时他怕是要与我共赴黄泉，我本不是这般仁义模样，可为他，竟也是心甘情愿。】 【他自是嘴里骂不停，无非是写混蛋住手之类，听在耳中实在觉得聒噪，我既已决定，又有谁能更改？】 【以唇封住他未完话语，心下只怕他再多说几句自己便会不舍，舌尖勾勒他唇角苦涩，不待人回应，在其后颈点落，人便失去意识软在怀中。】 【将人扶坐在栏上，一手拦过他腰身，一手自其眉心缓缓滑至唇上，点过柔软方才置于其胸前，掌心续起内力源源不断传入他身体，浑厚内力侵入经脉将血液中毒素强行推挤，只要真气足够便可助其将那毒逼出体外。】 【目光紧缩他紧闭眉眼，随着体内真气越来越少，人也陷入极度疲劳状态，眼前容颜渐次有些看不真切，真气也有些后续不足，心下一急待再续力，忽而后背贴上一道温热，淳厚真气强势袭来，却又似包容一切的柔和，心下一怔，满是涩然。】 师父…… 【话未说完，身体突然动弹不了，随后被一股力道扯向一边，心下着急凤知梧没了真气助力会被反噬，偏头就见师父一手一人输送着真气，从来淡漠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我不来，你就要为了这么个人，断送自己的性命？"" 【我从未见他动气，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愤怒了，我不知像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可他这样有了生气，我竟也替他开心。】 只要我愿意，便没什么不可以，不是吗？ 【他比谁都看得通透，也知情之所钟，不记得失，所以他才会助我救治凤知梧。】 ""楼深，跟我回碧落岛吧。"" 好。 【如果我一定要有所归处，那里或许就是最后的尽头，我一生漂泊，有人接我还家，也算最好的结局。】

	[不知几何，斗转星移，再睁眼时，惊醒坐起之时，四周漆黑肃然，一时之间愤怒暴冲心中，双手攒劲成拳用力砸向身下的床榻，实木床柜便从头至尾发成迸裂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失落愤懑的怒火，悲从中来，仰天长啸。心中有千万不解，何至于要离开，凤楼深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啊——！ [心有不甘地吼啸声也无法将心里那点脆弱给逼回阴暗角落，仰头也无法把眼眶中流转的热泪逼回。用尽力气嘶吼，一瞬脱力又倒回床榻上，开始无声地笑起来，最终变得又哭又笑，苦涩的笑着，独自一人在黑夜里，脸颊旁是源源不断而流下的清泪，温热到灼痛双眼，模糊双眼，却麻痹不了疼痛不止的心] [永不能忘了他那一抹淡然又疏离的笑容，居然就是自己在失去神识前，对方留给自己唯一仅有的印象，仿佛像北雨那样释怀的笑着，终究达成某个目的而轻松解脱的模样。解脱……？思及此，立刻起身，扒开前襟，胸前那条蔓延至心口处的黑线早已消失，这意味着自身所患的毒全数褪去，何人给解，不言而喻。凤雨深总不会大发慈悲送了解药来，唯一能不以药石辅佐，单凭一身功力散尽毒素之人，除却凤楼深还能是谁？可他日前功力至多恢复五六成，怎能负荷……想到他可能会有危险，立即起身掠出房内，正见一信封静静躺在凭栏座椅处，素白在月色下尤为显眼，心内不由咯噔一下，慢慢走去，拿起封信，无声默读着] [写得满纸，那是从未有过的匆忙，也不是没见过凤楼深的字迹，然这封信上的笔记虽是他本人，却失了往日那份淡然、洒脱和快意，取而代之的是颤抖、沉重与离别。一句“后会有期”，仿佛在说后会无期，当真是个绝情又多情的男人啊，凤楼深。一点一点将信纸撕碎，转身回到房内，将房门于身后阖上，随后沿着门扉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睁眼直到天明] [寻了一实诚老妇人为凤楼深管着这处乾楼，又找来四人暗哨在府上四角静候，护卫院内安全。至于自己，当然是行遍江湖四海，亦要寻回先行逃跑的那人] ——结——

	=============开=========== 【三年光阴不长不短，恰好可以让人忘掉许多前尘过往，有关琴墟凤氏的故事似乎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回想起来的时候内心竟掀不起半分波动，倒是乾楼历经风雨洗礼，我二人游历三年归来，北苑墙垣都坍塌在一夜北风里，许是夜间睡得熟也并未在意，待得辰时起了方才见得外间纷纷扬扬一场大雪，颇有遮天蔽日的态势，知梧尚在睡梦中，径自披了冬裳出门，一只泼墨的伞遮不去凛冽寒风，不一会儿便将被窝里的暖意吹了个一干二净。】 【自三年前那场大战后，一身武艺也只余二三，勉强挨得过屋里的寒气，倒是这风雪无情偏偏就御不得，一手笼着裘衣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眼见着回廊栏杆下的白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花苞，此刻被一层雪晶包裹着随风摇摆，倒也显出几分可爱。嘴角不由勾了几分笑意，步子却未停，提步入了回廊，三折进入梅圆，那处本是一片桃林，后来因着一场意外大火烧尽，便也就弃了桃花种上梅红。】 【红梅性傲，便是香气都带着凌冽，被风一吹融进了雪里，想来这楼外青山都染了梅香。鹅毛大雪很快便将纸伞覆上一层，手上用力将其抖落，这才觉得轻便不少，再看此间红梅似火开的正好，像是烧了半边灰白的天，鲜烈的红冲击着眼球，原本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的双眼便不由清明许多，伸手攀折几枝，用衣裳裹了，这才又慢悠悠沿着原路返回，路过北苑的时候，那断壁残垣上早已盖了素白辨不清，倒也懒做理会，心想着等天晴了叫知梧来补上一补，眼下就是补了，再一阵风又吹倒，也是枉然。】 【在门外抖落一身雪屑，将那纸伞倒立在门前方才推门上了二楼寝居，屋子里燃着取暖用的碳火，门一开扑了满脸，身上的寒气被这暖热一浸，指骨都像是湿了似的有些活动不开。】 【脱下被风吹的冰冷的裘衣挂在一边，找来一个细口瓷瓶将那梅枝插进去，冰雪渐次被房内热气熔化，滴滴沿着枝叶落在桌面上，汇成一汪。】 知梧，起床做饭了，我饿了。 【几次重伤也叫这身体变得大不如前，身上凉意久久不散，恶作剧般将手从被褥下伸进去，直贴上他衣下炙热胸膛，许是实在冷的厉害，感受着他猛地一颤睁开双眼，这才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头，贴着人胸前的手不客气地摸了两把。】

	唔……？嘶—— [当真是不知身旁安睡之人何时就起了身，这也就罢了，猛然醒来，人又半梦半醒、朦胧之间，闻到雪梅幽香阵阵传来，沁人心脾，如若胸前那只恶意挑衅之手能安分些就好了，想着便紧紧拽着，不让他再进一步胡作非为。将眼睛闭着不去看榻旁之人，只是笑了笑，起着略有些沙哑的嗓音答道] 怎么，昨晚为夫还没将你这贪得无厌的‘喂饱’吗？ 凤楼深，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肯定又偷偷一个人跑出去院子里，摘梅花了吧？都跟你说了，想要什么让我去，怎么就是不听呢？ 进被子里来给我暖暖先，不然小爷可就不起床了！ [话音落，正好又睁开澄澈双眸，此刻哪还有方才迷糊不清醒的模样？不待他应答，猛地用脚顶开被褥，强行把身前之人往怀里拖，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才又将被褥盖回两人身上。自打眼前这位不安分的凤大侠去找他那位早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弟弟决一死战后，一战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凤雨深是遭到报应，可他凤楼深从此也落下病根，每每到了冬日，筋骨疼痛，得以纯厚内力灌入经脉各处，抵御寒邪侵体] [将人抱了个结实，又舒适地眯起眼睛，长叹道] 哎，老话说的真好，这‘老婆孩子热炕头’，诶，我这怀里搂着‘媳妇’，就差—— 一个孩子了哈？ [故意用有些灼热的下身顶了顶身上之人，得到的回应自然是当胸一拳。不痛不痒的样子，偏偏自己就喜欢做个样子给他看，好似吃痛一般，略微咳嗽一番，佯装痛苦道] 说点荤话你就下大力气打我，哎，真是没天理。 [顶着那人不满的目光，稍稍抬起身子，脖子伸过去，在他唇上偷了个香，这一得手就像个有糖吃的稚童一般，笑得不知多开心。左不过自己此刻已然毫无睡意了，是该起身为爱人做顿早膳，毕竟昨夜自己有些过分了。想起他都再三求饶，眼角带泪的可怜客人模样，有些羞愧地红了耳朵。一双大手颇有些不安分地在他臀间徘徊] [本意只是为了逗弄怀中的爱人，不作他想] 等开春，咱还是往暖和点的江南中部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