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乾楼

	这可不叫放养，这叫自力更生，让他们活的更坚韧些。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总是不经意间，最难防的是人心，曾经的背叛险些将凤楼深一身傲骨压碎了碾进尘埃里，但愿我的孩子们，能够如他们的父亲一般，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坚强不屈。】 【听他说起大家族里的论资排辈，倒也偏头沉眉想了想，当年我与慕容忻成婚数载，一心想要有个属于二人的孩子，倒也私下里查过族谱，询过族中长辈下代子女的字辈，当时据说是‘漓’字辈的，那时候倒是名字都取好了，可惜了到最后也没用上。】 【心下叹了口气，伸手再次轻轻抚上她小腹，一下下仿佛在抚摸一片柔羽。】 有倒是有，不过这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认祖归宗了，不如便叫他只做为凤楼深的孩子存在，管什么礼教宗法。 你也是，这辈子许是做不了凤家的大少奶奶了，只能做一辈子凤楼深的煮饭婆了，哈哈。

	【其实自己也不愿孩子们过分娇宠，但到底是头次，总想要为他们筹谋更好的未来。】 【可聆人后话，说未曾失落是假话。但到底孩子的父亲认了，旁的倒也没这么重要了，许是远离了大家族里的纷争，于他们未尝不是好事。】 这缝补洗衣还成，煮饭之事想是轮不到我来了，除非你乐意瞧见后厨天天鸡飞狗跳。我便只要伺候好阿舍，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一面说着，一面指尖幽幽在人心口勾画着。】 左右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跟我过后半生，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 【二人复又温存了一阵，终是将孩子的名字定了下来，只取单字。聊了许久，已现疲态，只是屋外雪大，便将就着在书房的榻上小憩一阵。】 【待雪停，二人才相携回了漪园。】 =============结==============

	===============开============= 【春意正浓时，乾楼后院的桃花林已是遍地芬芳，柳蔓的月份越来越大，情绪也不似往常稳定，时常焦虑多疑，有时候她幽幽看来的眼神中夹杂着不安与幽怨，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自那日后，我已经尽量避免与凤知梧来往，料想她当什么都不晓得。】 【纵然如此，想是做贼的人都是心虚，终归是我自己有错，也只能尽可能去包容她的坏脾气，但凡有个什么事都好声好气哄着。】 【药罐里逐渐冒出滋滋滋的声响，按着北雨说的算了时辰也知是熬好了，拿了碗来将药渣滤去，又从橱柜里翻出几颗蜜饯来，也不见北雨如厕回来，想着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就自己端了安胎药往房间去。】 【推门而入，昔日腰身婀娜的女子如今已显出几分臃肿的背影落入眼中，见人倚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只得放轻了脚步，柔了声线。】 阿梧，在想什么呢？虽说初春已过，可这天尚有几分寒气，别着凉了。 【将托盘放在桌上，取了披风给她披上，半揽着她的肩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碧水横山换新妆，倒是欣欣向荣之态。人说春深惹人愁，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怕是又不知在多愁善感些什么了。】 药熬好了，晾晾再喝，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还有几个月，她就要临盆，届时尚需修养一段时间才能自由行动，可近来凤雨深频频动作，已经昭示着山雨欲来，我虽不畏惧他明枪暗箭，可终究不能拿他们母子俩冒险，还是要早做打算。】 我想过两天带你回师父那里去，那里环境清幽，远离尘俗，你去那里养胎再好不过。 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也可以在那里生活，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把孩子丢给师父带，我二人逍遥世间做一对无忧无虑的夫妻，你说可好？

	【冬去春至，这身子愈发沉重，可大抵是因为这春景难得，往日里也不愿闲置在哪屋内，时而携了北雨至院中走动一番，舒活筋骨。】 【若是那一日我未远走，想是还能好好的做着美梦，可偏就听说了那厢住了客人，又偏偏上赶着他与阿舍俱在的时辰过去，见着了那不愿深想，却不得不想多的画面。】 【我怯步，我以为只当是未曾去过那里，一切便能如初，可不知怎地，每当阿舍唤我“阿梧”，我便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场景，怎不叫人心痛妒忌。】 【我不知他是否是察觉了我的情绪，这几日他留在漪园的日子愈发勤了，连带着说话神情亦是小心翼翼。要说这女子本就敏感，孕中更甚。忧思不得解，连带着腹中的小家伙亦闹腾的紧，让人叫苦不迭。只得迫使自己不去想东想西，一心扑在这孩子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今日晨起之际便不见了阿舍身影，卸了伪饰，心底一阵空落落的，甚至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呆呆看着窗外候鸟来往，喜鹊叽喳在枝头春意闹。】 【忽地身后传来推门声，原以为是北雨，却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由直了直身子。不曾回头，只装作还在看着风景。】 【聆人关怀之言，肩头亦是一暖，是他替我披了披风。聆人似是问询，却为陈述般的话语，道。】 何事？ 【再一次听人将夫妻二字挂在嘴边，不知怎地，我却再也感受不到最初的悸动，只觉无边讽刺。唇边漾开一抹涩然笑意，面上是一贯柔顺。】 阿舍觉得好，我们便过去吧，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着痕迹推开了那揽在肩头的手臂，扶着腰踱步至桌案前。】 不过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你师傅了。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世界，院外廊下花开千万，偏她一颗揣着嫩蕊的似是染了暮色般开始渐渐收拢起来，将我隔离在那花心之外，触不到昔日柔情，见不到她最初的真，心下莫名升起几分落寞与无奈，或许我知道原因与答案，只是不愿去挑明罢了。】 【对于她刻意的疏远也只装作不在意，跟在人后落座桌前，倒了热茶递过去，瞥眼瞧见她眉目之间的愁绪不知何时已然抚拭不去，胸口处似是堵了一团棉花闷的厉害，微敛目光，涩然摇头。】 不会，他很喜欢小孩子，而且师父他人其实很不错，到时候见着了你就会明白的。 【在他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成为他的困扰，所以这样的问题完全不必在意，她既然同意，不管态度如何，眼下还是现将人安置好，否则凤雨深那边终究会成为大麻烦。】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一会儿修书给师父，再叫北雨准备行李，过几日就可出发。 【至于凤知梧那边，也需早做安排，他如今对我尚还有用，不可随意丢弃，但是柳蔓这般介怀，有些关系还需重新审视。】 好了，药也晾的差不多了，我给你端过来，快喝了吧。 【如今天还凉着，所以安胎药不宜久放，将药碗在唇边吹了吹，抿了抿药汁试好了温度才递给她，见人接下，又转身去取蜜饯。】 去了那里会有新人伺候你，南风北雨会继续守在这里，你有什么要特殊准备的，还需提前跟北雨说。

	【原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不知为何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知这般变化是好是坏，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亲手在二人之间垒砌了一面高墙。】 【我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的想要将我安置到别处，唯一能猜想的，恐是这乾楼将要迎来风雨。】 【这般想着，有些事到是可以暂且按下，万不可成为人的拖累。缓了几分面色，牵唇道。】 也好，趁着我这身子还能走两步路，早些动身也能安心。 【他适时的将晾好的药送来，还颇为有心的试了温，说不感动是假。抬手接过药碗，本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像是女人就爱胡思乱想之类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眼睁睁看着人转身，咬了咬唇，瞧着漆黑的药汁映射出的让人一阵陌生的容颜，发愣。】 【待听他提及北雨不会同去，适才回神，不无遗憾道。】 往日里你不在，都是她陪着我，我也习惯了，也不知道换了人要适应多久了。 【道罢，仰头将药汁一股脑倒入腹中，入口一瞬只觉有些不大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口中便被苦涩充斥。】 这药方可是换了，怎么有些苦过头了。 【颦眉，伸手催促人快将蜜饯拿来。还未等人将蜜饯送来，忽觉小腹一阵绞痛，面色一白。】 肚子…好痛。

	【她从来八面玲珑，一颗心通透明慧，我倒未曾想过她会对这样的安排有何犹疑，只是有时候会想，她在红尘里辗转学会的妥协与顺从，似都深入了骨髓一般，叫我分不清她于我的宽容大度究竟只是不在意还是习以为常。】 【心下微微一叹，于她却更多心疼，她曾在这世间漂泊无依，凭着自己的不甘与坚持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人生像是一条荆棘路，她一个人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却将最知性美好的一面用来与我下半生的相伴，单凭此，我又如何能负了她？】 回去以后，我会日日陪着你，无需担心。 【转身取了蜜饯过来，等着她将那汤汁咽下方才用手指轻轻揩去她嘴角药渍，一手捻了蜜饯还未送到唇边，听她喊痛，心下一紧忙将那蜜饯丢在一旁，扶了人坐下。】 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或是牵涉到孩子的问题，倒是难得没了平日的稳重老持，一手握着她的手虚虚覆在腹部，眉尖紧促，朝着外面大声喊道。】 北雨，北雨……南风……快去请张大夫过来！ 【为了腹中胎儿健康，早前便雇了一位大夫住在楼里，日日为柳蔓把脉固胎，不想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北雨南风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早上就不见人来，眼下喊了几声也不见人来，眼见着怀中人越发痛的厉害，薄唇紧咬，面色苍白，心下也是又急又怒，正此时但见远处一抹人影闪过，却是出恭许久方归的北雨，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莫要多言，快去把张大夫带过来。 【唇角贴在怀中人额角处亲了亲，不停安抚着她告知无事莫害怕，那厢倒也不曾去关注北雨情绪究竟如何，只见人快速走开，便又将柳蔓抱上矮榻。】 不怕，没事的，张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不要怕。 我在这里，乖。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掌中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能够让她保持冷静。】

	【那阵痛自腹处蔓延，那是同往日孩子踢闹的感觉不同，似是将血肉生生剥离那般，顷刻失了力气，只得倚着人落座，大口大口喘息试图缓解。】 【听老人们说，临产亦会阵痛，可这个孩子还不足月，可这小腹隐隐的下坠之感，又分明有些接近。】 阿舍，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这种感觉，似乎越来越熟悉。同多年之前的的情景重叠交错，可心里不愿去深想。紧紧的抓住了同样面色焦急的他的腕处。用力到指节根根分明，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几乎要刺破人皮肤。】 药、那药… 【近来分明看过脉，这个孩子分明长得很好不会轻易离开母体，便是心情再不虞，也不会如此草率落地。可腿间分明有湿热粘稠之物溢出，便是再没有经验，这般落胎的感觉却也并不陌生。】 【耳畔听得人去唤张大夫，可我心里明白已是不及，那剧痛愈演愈烈，在人将我抱起之际，我亲眼所见裙摆处已然沾染上鲜红。】 【似是惊吓，亦是无声质问，终是忍不住凄厉嘶吼出声。什么离开乾楼，什么为了安全考量，原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喝下落胎的药而作得戏。】 【我不愿去相信我爱的男人也会如此狠心，可种种迹象皆指向那碗他亲手所煎煮端来的药汁。】 凤楼深，我柳蔓究竟、究竟哪里比不得那院里那个人，你竟不惜背弃你我誓言，要我孩子的性命？你告诉我，这孩子哪里碍着你了？ 我说过，你若不愿，我只当他是我一人的孩儿，绝不与你为难...

	【有什么在推动着一切，使得事态隐有滑入深渊之势，但此刻顾不得许多，心下虽有猜疑，却终究不愿也不敢相信，只与阿梧十指相扣，像两个溺水的人互相支撑依靠。】   【腕骨皮肉被指甲破开，钻心的痛想来不反她万分之一，咬牙撑过，不住亲吻着她额头告诉她没事  不会有事，一颗心却早已颤动不止，只因鼻间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无情冲散了仍有的希冀。】   【慌乱、无助与撕裂的痛楚在看到她裙下鮮艳时齐齐漫上心头，咬破了舌尖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想将人抱起去寻大夫，却听她开口的质问，像-柄木楔嵌进心口，随着每一句，木屑刺的更深。】   阿梧……..不是我，你信我！   孩子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张大夫，会没事的。   【语声里满显颤音，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哽的难受。诚然，那药是我亲手煎熬，期间亦未曾离开，寻常药物也都请张代夫检查过，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纵然百思尔不得解，抱着人不停歇地往张大夫院子里去。刚进门便迎面撞上北雨带着张大夫急忙赶来，不待言他，只将怀中人置于房内榻上，拉了张大夫施为。】   张大夫，请救救我的孩子，求您了。   【凤楼深从不求人，可如今却兄求上苍能春眷顾这孩子，大人们的争端，不该让这还未出世的孩童承受恶果，何况柳蔓对这孩子存了多大的冀望不是不知，若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崩溃的。】   【满心焦急地在门外等着，只见北雨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原本的微弱希望逐渐被浇灭，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时间似乎都变得没了意义。那扇门方打开，年迈的医者步履沉重，见着我时无奈摇头，连叹造孽!】   阿梧，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屋内一片沉寂，尚还漫着未散的血腥气息，心中亦里酸涩，见她双目无神面色苍白陷在锦被之间，只觉那木楔化作利刃剖开了脏腑，疼得无法呼吸。】   【俯身小心翼翼将人抱在怀里，生怕一用力她也凋零，从此人间天上，便又是我一人了。】   阿梧，你莫如此，我们还年轻，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会陪着你的，不会有别人，你信我好吗？   【而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他们不愿放过我，那就不死无休吧！】

	【他自是连连否认，眼下已然顾不得去思考其中关窍，只是咬牙忍着那脆弱无助的呐喊，默念祈祷着上苍能给予一丝丝怜悯，莫要收去这个孩子，便是要我以命换命亦在所不惜。】 【任人将我抱起直往张大夫处而去，我倒也希望这不过是我的无端臆测，只要这孩子能保住。可是张大夫纵有过人的医术，也难与阎王抗争。】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这比数年前的那次还要令人痛彻心扉，这个孩子我甚至已经清清楚楚感知到他的存在了，会动会闹腾，我是那么的期盼他的到来成长。】 【身体的疼痛虽厉害，可还是比不过丧子的心痛之感。我不知他是何时入内的，此刻的我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人也不愿理会。】 【过往仿若南柯一梦，在眼前一幕幕流转，眼泪无声无息自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有什么人在耳畔呢喃轻言，那些听着很是美好的承诺此刻却一星半点儿都激不起自己心内的火花。能感受的，只有彻骨的寒冷。】 【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此。如果从一开始二人相遇便是错误，这代价太过沉重了些。或许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凤… 【张了张唇，却是发觉嗓音干哑晦涩，不复往昔，微微闭了闭眸，复开口。】 凤楼深，我只知道，是那碗药让我们的孩子永远的离开了，而让我喝下的人，是你。 凤楼深，你的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真的是我柳蔓么？ 【即便再脱力，还是勉力一点一点拉开二人距离，想要将人自身边推开，一字一句道。】 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不想再去等待一份没有可能的感情，我也…不想再爱你了。 你的阿梧，还是留着叫那个人吧。 【眼下已然不想再同眼前人有任何瓜葛，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