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怡和殿：秋棠苑 {安眠蔷}

哪能有不好的。

[见她手中茶盏才放下，忙捏着壶与她斟酌，撤了手，仍是先前坐法，敛了敛自个的袖角，面上忒不自在]

入宫前便听旁人说宫里稀贵物品不少，若是进来做了个主子，往后好的日子可是没法算的。妾不知事，竟也就信了，现下入了宫真处了事儿才知道，哪有那么简单，人人都来做一般？

[自个儿够了那茶盏入了一口，又琢磨着说]


妾家中不是甚达官贵人，自也是不敢于那些世家女子好比。便日日少出门，只那日妾逛了御花园，见了墨美人，心里记着她原是先进宫的，便多嘴问了句闲话，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美人，没给妾一个好脸色看，甩袖便走。宫中话传的快，这日里便传成了妾冒犯美人……这是哪有的事儿啊，妾平日里可是连自个屋子都少出的，怎么就敢得罪了美人。可不是冤了吗？

【虽已近残冬，清寒仍是料峭，缓踱步至榻前端然落座后，宫婢便递上平金忍冬纹手炉，素白指尖轻轻摩挲汲取暖融，容色沉静看她殷勤摆弄杯盏，眉眼中虽盛着精致笑意，细看却可发现颇有些漫不经心】

【榻边青底白花的细颈花觚里斜斜插了枝清晨方摘的腊梅，梅花清雅素淡香气浅浅萦绕在殿中，掩去不少幸凉药气。此刻殿内幽凉，碧纱轻漾如水，日光洒落进来亦有几分苍白虚惘，也更衬得眼前楚楚女子容颜如玉。听至墨美人处，似笑非笑向她道】

方才还说好呢，这可不就是不好么？

【细细将她所言听去，言辞之间委屈之意十足，垂首不经意将眸中的寒光寸缕敛去，华丽宫裳上的繁复花纹不意被苍白流丽的光渐次拉长，揉进眼底化成淬了毒似的冷光，狭长幽冷。然那孤冷之色不过浮现一瞬，再抬首时已又是一副亲善贞静模样】

妹妹妄自菲薄了不是？能入的宫的，哪个不是千挑万选进来的？况都是侍奉君侧的，只有尽心不尽心之分， 达官显贵公侯王府家的，也未必就好些。

【嘴上虽好似是宽慰她，可这冠冕堂皇的话若细究起来，她心里的不平只怕有增无减。只是我与她素未深交，她眼下巴巴地来告状，我到底也不能先将态度摆明了，只消说些一宫之主该说的，若他人纠缠起来，也乐得搏个贤良端淑的名】

【近前去，亲拿了娟帕替她拭了羽睫上似落非落的泪，面上仍作唏嘘，柔声道】

本嫔记得，那墨美人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可照妹妹这么说起来，她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许是本嫔卧病静养多年，许多人事都不甚清楚了，妹妹且细说说，若真是墨美人无中生有欺压了你，本嫔定帮你做主。

[婢子们弓腰进来在一旁添了炭火，一时殿里暖人心意，支颐睇她神色变化，她着的是薄的外衣，晨里的光进来映着她宫嫔女妆的姣好身段于模样，只这一眼心中竟“咯噔”一声，她伸手过来与我拭去眼角泪水的模样，与那细声暖语，虽不知她想的做得是如何，却莫名的脸上泛红，心里只道是炉子里的炭火添得多了，便又说]

好还竟是跟着好主子了。

[往前只在家中听哥哥说起过安家的人的性子，却因不过实了解罢了，现下她在宫中又待了这些年，难保是猜不中她心中的事儿，顿了顿又说]

妾不敢抱怨甚么，许是美人在教妾行为处事罢了。

[打袖子里取了手帕出来，掩着眼角便又笑着说]

原是给娘娘请安的，现下话一多竟不知要说到甚么地方去了。若是旁的人听到了，知道的是妾与娘娘说会话，不知道的，还是要说妾来娘娘这儿埋怨甚么了呢。
这宫中知道的偏又是不说话的，不知道的便又说个不停，现下妾见了墨美人竟是不敢抬头，别是说话了。这会子在娘娘这儿也不敢说甚么，不然旁的人又要给妾平地按个罪，那这犯上的帽子可是一辈子也摘不下来了。

【满殿香鸭雾浓，昏暗蒙昧的阳光中她的楚楚轮廓更是朦胧模糊，只是适才寥寥数语的试探，已让我多少揣测到些许她的心思深沉，这非但不曾让我有什么抵触，反倒对眼前这个年纪尚小身量未足的女子有了几分交谈下去的兴趣。宫中女子长日无事，棋逢对手，自然要多加玩味一番】

【待她说完，目视她含烟双眸，笑浮两靥，幽幽凝睇着她，言道】

妹妹这话说的不老实。

【侧首轻轻递了个眼色，身旁宫人便悉数退散，内室只余我与她二人。继而道】

话已至此，妹妹既一来便和本嫔说了墨美人与你的不和，此时顾左右而言它，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呵呵，本嫔若是你，既来了，就不会将这话留一半，否则若是底下人将那前一半说了出去，传到了墨美人耳朵里，岂不是任她如何揣测如何杜撰了？到那时，妹妹就算是真的不曾说过什么，也百口莫辩了...

【仪态悠闲又替她斟了一杯茶，温和笑意不减】

眼下这里只有本嫔与你二人，妹妹既然来了，不如敞开胆子说，否则你出了这玉芙殿的门，遇着了什么，可就与本嫔无关了。嗯？

[见她屏退四人，心中暗知她的意思，又听她后面的话，不免一笑，添了些慰色，拂拭净了面上泪痕，手里拨拉着桌上的茶盏，面上幽怨又道

妾本也不愿再提，因是……因是……

[目色凄婉，嘴中反复欲说甚么却哆嗦着唇不说话，面上泛起一丝丝地委屈，咬牙才说]

那日妾不过是领着婢子颂芝逛了御花园，见了墨美人心念着她该是个好处的主儿，便多嘴问了句“颂芝可是与前日里投井的宫人相似”，妾原不是要添美人晦气，不过是想解一解心头的惑，若真是身边跟着一个似亡人，妾是信那些的……

[停了须臾，垂目也不敢瞧她，只盯着面前的茶盏，眼眶中含着眼泪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美人便厉色与妾，妾本就位卑，被说了几句也就罢了，妾认命。只是美人却伸手欲掴妾，嘴里只说“不过是一顾氏贱婢……”

【听她言至“顾氏一贱婢”时，蜷握着的指尖一紧，远山眉黛微微一挑，投井的宫婢？她所言莫非是清之？若真是如此，此事倒是扑朔迷离起来】

【清之虽为女官署恭使，一直以来都是为我所用，颇合心意，她一朝香消玉殒，于我，算是在这巍巍宫闱中又少了一得力心腹，若她真是为那墨美人所害，这笔账，我必定好好同她算！】

【微敛容，面色已是肃正，言道】

照你这么说，墨美人极有可能戕害女官了？

【眸色更深几分，暗潮涌动】

那你可找到了什么证据？她身后可还有什么人？

【听她言至“顾氏一贱婢”时，蜷握着的指尖一紧，远山眉黛微微一挑，投井的宫婢？她所言莫非是清之？若真是如此，此事倒是扑朔迷离起来】

【清之虽为女官署恭使，一直以来都是为我所用，颇合心意，她一朝香消玉殒，于我，算是在这巍巍宫闱中又少了一得力心腹，若她真是为那墨美人所害，这笔账，我必定好好同她算！】

【微敛容，面色已是肃正，言道】

照你这么说，墨美人极有可能戕害女官了？

【眸色更深几分，暗潮涌动】

那你可找到了什么证据？她身后可还有什么人？

[泪将落欲落，不忍再看她双目，偏过头，哆嗦着唇不说话,应着她的问话只点头,手中绞着绢子掩着口失声道]

她们说......她们说清儿是枉死的!

[几度哽咽,话也说不全了,她握住我的手,眉头紧锁,那眼神似乎是期着自我这儿再知道些什么,不过添油加醋,一口气又说]

妾才入宫中,哪里知道过去的事儿,只知道是.....是因着娘娘得罪了墨美人,为娘娘抢了句公道话,次日便.....便

[下了决心,咧着嘴便哭着,狠狠地抓了她的手,眼前已经被眼泪遮得见不了旁的,哑着嗓子只出了两个字]

殁了!

[她身边只有一个清儿为心腹,知那日清儿自井中拉上来,她只见了一眼便晕了过去,一连几日旁的人来请安求见也一一回绝,暗暗忖度了清儿的分量,又说]

妾自知地位卑贱,不能盘问墨氏如何,只不过清儿殁了,妾难过,妾不平

[说着,顺着凳子跪了下去,膝盖噗通磕在地上,拂拭净了面上泪痕，扶着她膝头仰面望她道]

娘娘,清儿当日不过说了句:圣眷无常，握得住一时却掌控不了一世，浮生未歇便未见分晓，日后如何今日可不可妄断.叫墨氏听去了,这才有了后头的事.妾没多少门路,不过是旁敲了她一句,她那日便已经有鬼.

妾人微言轻,不能为清儿讨个公道,却总因清儿的事剜心啊!娘娘是个善心菩萨,为妾指条路吧!

【几番话说下来，眼前人早已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了，待她说完，殿内是一片诡异空寂的宁静，唯听得耳畔细密的风摩挲着擦过耳畔，寒风宛若呜咽的凄怆余音被毕剥作响的炭星炸裂声悄然掩去，思及清之当日惨状，心头倏而一紧，目光骤然如锁，平素温润的眼底渐渐洇开隐约浮动的恨意】

【银牙暗咬，安放于繁重宫裳下的纤指渐渐收紧，略微阖目，遮掩了眼底那暗自涌动的仇意火焰，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贺臻扶起，略有些哽咽向她道】

好妹妹，你是个重情义的，清之九泉之下若知晓有你这样的好姐妹还惦念着她，必定会心有慰藉...

【明眸一瞬，想到那墨氏所为，心头又是一阵绞痛，眸中透出厉厉寒光】

小小一个美人，竟敢动本嫔的人，这条命，本嫔要她来偿！

[听得昀嫔言及‘偿命’二字，心总算是安了大半，得了昀嫔相助，这报仇的事也算是妥了大半，被她扶着起了身，声儿犹颤着，对上她眸，竟不知怎的便那眸子里的寒气儿惊得一颤，因忙俯首仍是哀戚道]

妾先替清之妹妹谢谢娘娘了...

[心下忖度着往后与昀嫔便是坐实了的一路人了，如今见她这般情态，倒是个好主子，我若跟着她，日后等她将身子调理齐整了，少不得有些好处。掂量一番，遂道]

为清之妹妹报仇一事，妾以后全赖娘娘指摘教导，唯娘娘马首是瞻，倘或守得云开，娘娘的恩典妾定铭感五内……

[话已至此，投靠之心昀嫔业已心有领会，只道“你心中知晓便好”，再看得时辰，已是该用膳时分，遂恭敬退下，自带了婢子回去不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