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宫】正北向：悦芙楼：

【梁王妃的话就像是喂了我一颗定心丸一般，身家背景如何且容再议，女儿家定亲最要紧的便是品行了，若真如梁王妃所言，纯蘅那里我也好多做劝谏了】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做出一派如释重负的模样】

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便也对得住昔年静昭容对本宫的一腔心意，日后九泉之下也能对她有所交代了……

【啜一口茶，念及多年来与纯蘅在宫里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亦是对梁王妃的承诺】

王妃放心，此事既是由我提起的，我自然会一力促成的，必不会教人抱憾的！

【听佟昭仪这么说，我也安下一颗心。左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就要起身辞别。】

我还要去回了太皇太后那，就不在佟昭仪这多留了。

【离开佟昭仪的屋子，去太皇太后那回了一声，便出宫去了。】

结

武德十九年秋[小产后月余]

【抱恙在身饮了月余药不见好，难为一日身子稍利索些。埋在被窝里头睁圆了杏眸未阖，蔻丹叩着身下锦衾仍有所思。只将错权归在纪绮罗身上。】

【嘱咐梳妆拾缀一番，拢了厚些的衣裳便入宫请安。只欲轿子在快些，快些到悦芙楼。一壁隐着泪面无神色似一派淡然，一壁葱指隐于重重衣袂下攥得织锦生襞。】

【纯蘅眼瞧着尚了驸马爷，可终归是她自个儿的日子自己周全着，前些日子倏然闻得纯蘅小产竟是心里一阵苦闷，遣了绿珠去照看了些时日，心里这才好受些。倒是绿珠回来后与我说起驸马府里的种种色色，心里止不住的狠狠气了一回】

【时值七月，暑热尚未悉数褪去，听得纯蘅这档口儿入得宫来，“腾”的从贵妃塌上一跃而起，峨眉紧蹙，这孩子这会儿才刚出了月子便急着进宫来了怕是受了委屈了，一叠声儿的吩咐蔻珠亲自去准备纯蘅爱吃的糕点和茶水，自个儿便迎了出去】

【不过是短短数月不见，纯蘅那巴掌大小的脸更见瘦削，下巴更是尖尖儿的看得人心疼，脸上的气色也不大好，那憔悴的模样真真儿叫人心疼不忍。收了泪意，上前握住纯蘅柔夷】

你肯入宫来，姨娘就放心了，外头还有暑热，咱们进去再说吧！

【下了软辇素手搭在绿玉臂上，抬眼睇见姨娘出来迎了，抑下险些出的泪意，随人进去。虽是七月天，外头艳阳天烈着，也无汗意。该是体虚发寒，寒气未曾挥散出。乖巧坐在人身侧，待只留下绿珠与绿玉留着伺候，其余人等皆带了门出外头候着。】

【起初乜见案上仍是往日爱吃的甜食点心不由一颤，随即泪盈了满眶，吸吸鼻子，恨不得似从前幼时那般可劲儿扑往她怀中，好容易唤她一声】

姨娘……姨娘……

【纯蘅到底是嫁人了，稳重里带了几分天家公主里的矜持，待宫人鱼贯而出后，这才松散了神色，聆声心里顿时百转千回，终是伸手覆上那憔悴的面庞，满眼满心里皆是心疼】

姨娘都晓得了，可怜见儿的孩子，你如今还年轻，好好将养着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只是此话一出，不知为何眼眶竟酸涩至极，曾几何时我也这般宽慰过自己，可我终究比不得纯蘅有福气，吸了口气，蔻珠已端着茶水奉上来，遂劝慰道】

你与驸马必是珍重这个孩子的，可孩子与你们缘分浅薄，你们夫妇便要往前看，若是因着这个孩子伤了情分，往后的日子可要怎生是好？

【面颊覆上温软，柔荑反又覆上她的手，泪眼婆娑不知从何道起。近些日子驸马日日伴在身侧伺候照料，倒也陪着受罪，情意到底是看在心里的。从出绢帕拭泪，抬眼对上人】

姨娘可知……这孩子怎么没的

【不动声色便由望祁将此事哭诉予驸马听，哪想他听了之后便只不断宽慰自己，半分不提别的事儿。知道驸马素来护着纪家小妹，可此事竟也打算不提】

【纯蘅泪珠儿颗颗落下，绕是憔悴如伊，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却也清丽动人，心中愈发不忍。绿珠自公主府回来后便对我说过纯蘅的孩子是如何没的，虽也为她气恼，但孩子业已没了，再如何懊恼纪家小妹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以此让纪家对纯蘅多些愧疚，只肖得对纪家小妹略施以颜色，让她晓得轻重，知晓皇家公主并不是她可以怠慢的便可。可眼下纯蘅才刚出了月子，这般说来，她必是要伤心动气的，便顺着她的话询问】

莫非那孩子并不是与你们夫妇缘分浅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眸光掠过纯蘅，直直瞧向纯蘅身后的绿玉，眸中一片阴郁，不由提了几分声量】

本宫以为你们跟随公主多年必是得力之人，谁知竟是连公主的骨肉都无法保全，公主要你何用，本宫要你何用，陛下要你何用？

【一改往日的温和柔婉模样，言语神色皆是雷厉风行，压抑着的怒气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殿内立时便静可闻针落声响】

【那日之事历历在目，尤是午夜梦回常见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是那干丫鬟婆子自我腹中抽离，血淋淋的一块。且梦着她披着衣衫满目凶光睇来，问我为何不要她。想来仍是胆颤心惊，若不是她，若不是那个骄横倨傲的纪绮罗……稍稳心神】

那日与她言语之争，一时不稳……孩子便没了。连我也尚未知晓腹中已有骨肉，早有症状早些寻太医……

【方闻敦姨娘目光一剜直直望向绿玉，她倒已经吓得腿一软跪了。她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行事素来是稳妥的，这事儿也怪不得她。小产一事驸马无心责他的宝贝妹妹，愧疚倒是愈发盛了。他的愧疚我不在意，在意的是纪家那边会如何。若是当真不动声色，那该是真的不会做了。】

绿玉无错……敦姨娘莫恼她。索性孤从前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自幼娇宠的纪家小妹也尚未把孤放在眼里。
她该是怨我分了景谭的心

【一时之间心里酸涩至极，纯蘅自幼不比纯卿有皇后庇佑在身，又早早失了亲生母亲的呵护，虽有我时时在身侧提点看顾，可瞧在外头人眼里我是个无皇子傍身的，虽有昭仪的位份，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瞧在门庭显赫的纪家眼里更是一文不值】

【伸手揉了揉额角，直觉得大殿里闷得透不过气来，偏生这媒是我保的，纪家又与佟家是世交，反倒不好插手，此事只怕少不得要请嫂嫂出面了】

身边的宫女未经人事，莫非嬷嬷们也不晓得个中厉害？依我瞧来你大意是其一，二则也是手里的人不当心的缘故，姨娘便替你做主，公主府里贴身服侍的丫头婆子皆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眉目一横，示意绿玉起身，复言】

纪家小妹再如何尊贵可她终究不姓傅，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你是陛下的亲闺女，此事纪大人心里定有分寸，你也不必一味的放在心上，她不过是个姑娘罢了，出了阁日后是要仰仗母家的。再者驸马疼爱幼妹你便由着他去罢了，兄妹之情再如何深厚终究比不得夫妻情谊的，你与驸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