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杞宫】正北面：南明楼 {-}

【眸光一别，鸦睫倒垂，杏目中还带着一点无奈的苦涩笑意】

我的昭仪娘娘啊……那日您出事后，陛下从您处离开，后脚便也去了雎鸠宫询问臣妾当日情形……臣妾今日所言连同那日那宫女如何引路的细节，早在那时便已然呈奏君前，自不必等今日娘娘提醒臣妾了……当日陛下便严令臣妾，此事以后不准再提。

【表面上只将眉睫低垂，容色黯淡，轻然叹道】

就连娴嫔与百嫔所查，亦是根据臣妾所提供的线索，才查到那戏子。可她二人向圣上呈报所查戏子已然自缢，若是臣妾猜得不错，后面陛下应不会再允许继续查下去。
【毫不掩饰的愁云淡淡凝积在抑郁眉间，只眼底隐透一丝微微的光晕】

这幕后之人又岂会如此容易便让把柄被人抓了去？该说的臣妾皆已然说了，该呈上的证据，百嫔与娴嫔亦已然呈上了。此事明摆着是有人主使，可陛下的意思却依旧是不再查下去，昭仪娘娘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吧？

【皇后到底是中宫，陛下嫡妻，二品尚书令之女，后宫与朝堂，从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此事真的查出结果是皇后所为，恐怕亦不过是些许警告罢了。这等皇家丑闻，千挑万选的母仪天下之人竟是一个毒妇、妒妇，岂不让天下人耻笑皇家？因而这件事，只能因为这戏子之死而就此断掉线索】

臣妾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自证清白，亦不是想要一箭双雕，不过是带着诚意，与昭仪娘娘坦诚相见。是接受臣妾的诚意，还是最终被那人后面的部署一个接一个的除之而后快？皆在娘娘一念之间。

适才影射皇后，如今又妄测圣意， 这就是贵嫔的知书识礼，处上以敬？你沈家的家教恕本宫不敢恭维！

【眸色转冷，晲其讽道】依你之言，心怀叵测的是皇后，包庇凶嫌的是皇上，提供线索，仗义直言的却是你，敢情整个后宫就您一个贤德人啊！贵嫔盛德昭昭，言若怕是不配与您为伍！

【仓促赐下的昭仪之位，明显带着几分息事宁人的安抚之意，今日沈氏之言更印证了心中所料，这笔血债只能记在长秋宫的账上，至于那威重才疏的皇后是否真有如此手段？不敢想，亦不能想……】

【至于这瑛贵嫔……眸光在其依旧平坦纤细的腰腹处一扫，若无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容她卖个乖亦无妨，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若真能诞下皇长子，自立门墙是早晚的事。此人城府远在皇后之上，来日成了气候，只会比徐燕婉更难缠。】

【一想到自己小产当日她竟诊出喜脉，心里便像扎了根刺似的难受。与其联手对付皇后确是上策，但为了一只注定养不熟的白眼狼委曲求全恶心自己，她还没那个分量！】

【微探身，凝其蔑然道】不接受你就会被除之而后快？沈清秋，你自视过高了！本宫还是那句话，安生回去养你的胎，想拿本宫当枪使？你打的好算盘！来人！送客！

【结】

建兴八年四月初九
【昨儿陛下又召了宋氏侍寝，复而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偶遇穆昭仪，她特意提及宋氏之事，细细回味思索其言语，倒是觉得她似有思量】

【这便照顾着小公主睡着了，又叮嘱乳娘和宫人好生照料着，便携了贴身的织梦行云二人，往煦杞宫去】

【还记起上次来时，这宫里的奴才们极不客气，此次来时，那通传之人倒是规规矩矩去了】

【想来是这些个奴才们的主子想通了，也是怕这些个奴才惹了事让主子来善后吧?】

【待到那通传之人出来请我进殿，方踏入殿中，规规矩矩向昭仪行礼】

贵嫔沈氏，给穆昭仪请安，昭仪娘娘万福。

【昨晚初更即睡，今晨五更方起，一夜酣眠，醒来精神不错，兴致也好。】

【将三月间封坛的糖渍桃花启了做桃花羹，刚刚品了个滋味，即有客到，想是那日御园偶遇活了心思，来讨下文的。】

【宫人引客至，摆手止了她的礼，吩咐宫人道】给贵嫔也端一碗桃花羹来。

【许久未来这煦杞宫，尤还记得上次的针锋相对，挑挑眉似有惊讶，转瞬即按捺住了，扬唇薄笑】

谢过昭仪娘娘款待。

【去行宫避暑的圣旨已然下了，本来那更衣宋氏位分太低，名单上是不该有她的，可圣旨一下，居然有了更衣宋氏】

这去行宫避暑的圣旨已经下了……按理说，更衣这样的位分是不该能去行宫避暑的。可名单上却有更衣宋氏。

【端着那桃花羹，轻轻舀上一瓢，细细品味，满口甜香】

可见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宋更衣更是福泽深厚，可不是谁一碗避子汤，一些香料便能挡得住的呢。

【笑意嫣然，抬眸觑着昭仪面色，缓缓道】那日御花园中……昭仪娘娘一语点醒臣妾，臣妾愿闻其详。

那宋氏根基浅薄，身如浮萍任风西东，纵有造化，亦须贵人扶持。

【桃花羹清甜适口，隐隐的桃花香沁人心脾。自从进了宫，自己似乎愈发嗜甜了，尤其是心思郁结之时，仿佛口中甜了，心里便不苦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本宫也不同你拐弯抹角。那位若诞下嫡长子，于你于我都是件麻烦事儿，但若皇长子的生母出身微贱，今后转圜的余地可就大得多了。

【宋氏若真有福诞下皇嗣，将她母子拿捏在手中并非难事，也算给自己多留了条后路。】

【听得她言，倒是与我所揣测八九不离十，只是宋氏已被灌了汤药，又遭皇后威胁，她又是否能有这个胆量？】

只是那宋氏先是被那位……灌了避子汤，又被赐了熏香……她在雎鸠宫住着，我倒也时常关怀着，只是听宫人言，只要陛下歇在她处，她便要命宫人燃起一种熏香，想来便是那位所叮嘱的。

【话及此处，微微一顿，话锋一转】

这宋氏不是个安分认命的，马上便要去行宫避暑，行宫不比宫中森严，想来停了那熏香不是难事。

【悦色般勾起一抹和婉浅弧，今上于后宫雨露均沾，若是她能调养好了身子，怀上龙嗣便很容易了】

若是能有太医，能暗地里为她调理身子，以她的恩宠，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儿。

【无论其人是否讨喜，这脑子转的倒是不慢，而与聪明人谋事，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多费唇舌。】

贵嫔如此有心，知己知彼，自然百战不殆。

【似笑非笑地撂了盏，视其道】行宫避暑确实占着天时地利，你既谋划得如此妥贴，就依你之计行事吧，至于这人和……本宫自会安排。

【轻扣小几，敛色道】让那宋氏报个病，须得细水长流慢慢施治且无碍侍寝的才好，是气虚还是血亏的你们自去斟酌，介时自会太医为她诊治调理，徐徐去了那避子药的药性。至于那劳什子的熏香，想必贵嫔自有法子料理吧？

【微蹙远山黛，眸中凝了一抹戾色】带话儿给宋更衣，她只要乖乖听话，有两宫庇护，指不定她日后还有大造化，但若不识好歹……皇后能灌她避子药，本宫就能赏她鹤顶红！

【宫闱内之事错综复杂，外人无从知晓，大抵是打小父母亲便动了送我入宫的念头，他们二人虽未明说，却也是时不时似有似无的教导着。如今想来那般教导必然是早已料定宫中险恶】

【自己虽能知晓个大概，却私以为许多事，暗地里进行着才好。我与穆昭仪暂时打成共识，助这宋氏一把。陛下子息不丰乃是事实，陛下已近而立之年，阖宫之内却不过只有康乐一和孩子而已。】

【寻常人家，未有嫡庶，便论长幼，而若是放在这深宫大内……不免要引人深思了，可自己却也是万万不敢妄论的，便是嫡庶定了，又能如何？倘若穆昭仪诞下龙嗣，抑或是养在穆昭仪身边儿的龙嗣，长乐那边时不时看顾着，便是给了他嫡出的恩宠，长秋宫那位，又敢说些什么呢？】

【所以宋更衣之事，还得瞒过了长秋宫那位的眼睛才是】

长秋宫那位……既然灌了那宋氏避子汤还赐了熏香，自然是有些准备的。在行宫之中换了那熏香自然不是难事，可妃嫔的脉案皆是记录在案，一查便知。臣妾刚刚出月子不久，康乐又是早产，身子有不适亦是情理之中。既然昭仪有可靠的太医人选……不若……

【 嗅得盈盈桃花羹四溢的桃花香气，浅浅品尝一口，缓缓润过舌尖措辞，方又开口】

不若便由臣妾以产后调养为由，让那太医为臣妾调理身子，如此这般，便也只是臣妾产后例行调养而已。如此一来，并不引人侧目，旁的人也无迹可循。至于那宋更衣，两宫的主位皆有意庇护于她，助她得子，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自然是不会拒绝。

【摩挲着细腻温润的瓷碗，那桃花甜香犹在心脾，兼之此次不若前几次那般针锋相对，相谈还算是两厢顺遂，颇使人神清气爽，无愧须得耗费好一番功夫来一一应对。思此，眼眸之间只噙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当然……受之与否，也由不得她选择。

【她既愿大包大揽，倒省去许多麻烦。遂应道】如此也好，她是你宫里人，每日到你那儿晨昏定省也是应尽之礼，倒不惹眼。

【一厢在脑中过着太医院的人脉，一厢对其道】让那个宋氏嘴头牢靠些，别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四处招摇。她要是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她。

【叮嘱过沈氏，心中已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