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宫】仪元殿：曼音馆：

【一入宫门深似海果然是没说错的，从前在府里时，每每和暖姐姐相聚时的欢乐时光历历在目，只是入了宫，一切就变得天壤地别了。这些我并不是不懂，只是人心之变竟快到这般地步，多多少少还是教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难受】

【暖姐姐既然不肯说，那我也不便再多问了，医者总有医者要遵循的规矩，而诚如暖姐姐所说，须知隔墙有耳】

【含着笑意接受了暖姐姐的关切之言，而然心里的难受却只有自己知晓，笑着说道】

暖姐姐还是如同以前那样细心呢，婉怡多谢暖姐姐提点了。

【这句话说完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多久不曾这般自称了，每日里挂在嘴边的不是嫔妾便是本嫔，我竟快要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呵，当真是可笑有趣的紧了】

暖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今岁初春后，我总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可昨日问过医女，医女却说不打紧，我总不放心……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恰在此时，蔻珠及时递过药来，轻啜了一口，药果然苦的紧，皱了眉头索性将剩下的小半碗药分两次饮尽，蔻珠先递了清水过来漱口，又捧了盂盆过来】

【拿帕子拭了拭唇角的水渍，续言】

今日在宫中能遇见暖姐姐，实在是教我惊喜！

【语毕，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人】

【爹爹曾说入了宫就一定要安守本分，万万不可再如当初一般任性不懂事，否则不光是相思自己性命难保，就连璇玑山庄也要被相思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小主且不必担心，下官瞧着小主的脸色倒不如当初那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主总是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的缘故。
依下官所见，不如小主素日里多出门去走动走动，是药三分毒，总是喝那么些的汤药恐怕是连整个人都要带着一股药罐子的味道了呢。

【看她喝了那药，似乎不大好受，就想着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

等明儿我在给你送些我自己晒得乌梅来，叫人拿糖渍了，解苦可是最好的。
真是没想到一别数月，再见面竟然是在宫里了，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就尽管叫人来太医署找我，我能帮你的都会帮你的。

【听着暖姐姐一如往昔温和关切的声音，心里倒比吃蜜糖更甜几分，我知晓在宫中真心难得，所以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思及入宫后所见所闻，长喂一声后，浅声应下】

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其实并非我不愿意多走动，只是入春后天气渐暖，身子惫懒便不愿多动，再者素日无事往来多了是非也多】

【听暖姐姐说着乌梅，倒有些想念零嘴了，顿时点头如捣蒜】

如此，便麻烦姐姐了。我身边的人姐姐是认识的，若我有事要找姐姐，便让蔻珠去，可好？

【看她渐露笑容，这才放下心来。即便爹爹说过不可和宫妃交往过密，可相思仍不愿意原来熟悉的人如今形同陌路。】

好的，下官知道了。

【对着那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认识了她。而后起身一拜，继续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太医署还有事等着下官去做，下官就不叨扰小主了。

【得允，离开。】

结

——————武德七年  十月十九——————

【宝瑞馆娴贵嫔殁的消息传来时，正在曼音馆暖阁里调制蜜合香，称香料的手一抖，绿珠进来说是宝瑞馆的宫女求见。入宫一载，承蒙娴贵嫔照顾，既然她的宫人求见，岂有不见的道理？岂知那宫女一身素缟刚进来时便“噗通”一声跪下报了噩耗】

【换下身上的绯色短袄，换了件玉色的袄裙，将头上的步摇发簪皆换成银制的，携了蔻珠赶紧往宝瑞馆而去】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宫嫔前来吊唁，宝瑞馆里压抑的哭声不断传了出来，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便吩咐蔻珠去请暖姐姐来一趟】

【在太医署忙忙碌碌的小半年，相思也从懵懵懂懂的只跟着爹爹看过几本医书，识得几根药材，到如今能自己斟酌着开方子拿去给师傅看，这所有的进步自然都离不开爹爹和师傅的帮衬。】

【看见佟小主的贴身宫人匆匆忙忙的跑到太医署来，相思还以为是佟小主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也来不及细问，吩咐明月去和师傅说一声，就提着药箱匆匆前去。】

【进了宫门，听见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相思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了皱眉，心无旁骛的进了佟小主的门。】

【依礼拜倒，问安过后起身问道。】

小主匆匆叫下官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因怕人心中生疑，便悄悄回了曼音馆，印象里娴贵嫔一直都是温文柔弱之人，却不曾想竟这么快便……拿帕子又拭了一回泪珠儿，到底是一个宫里的，情分自是不同别个】

【宫娥奉了茶上来也无心去管，不多时，绿珠便来回禀说是蔻珠已带着玄主簿过来了，忙招手让她带她们直接进来，倒是暖姐姐似乎并不知晓娴贵嫔的事情，进来之后行礼请安一如从前】

【屏退了屋里的宫人，只余暖姐姐和我、蔻珠在此，开口请暖姐姐坐下】

这里没有外人了，暖姐姐不必多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想了想，复又开口】

暖姐姐，我这儿有个可能姐姐不太相信的事情，但妹妹句句属实，姐姐可要有准备才好……

【一边打量着暖姐姐神色，一边暗自观察着她的神情】

恩。

【与小主相识的久了，自然也就熟稔了不少。】

【看见屋内没有外人，也就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听见小主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一般，皱了皱眉答道。】

是...
小主但说无妨，下官自然仔细听着。

暖姐姐节哀……

【看着暖姐姐神色自若，便先开口说了一句，好叫暖姐姐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在突然听到娴贵嫔殁的消息时太过悲恸。只这一句话说完后却突然没有了勇气去看暖姐姐，半阖了眸子，声音里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

天不佑人，宝瑞馆里的玄娘娘殁了。

【只这一句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半晌不曾听到暖姐姐回音，复又开口】

我知娴贵嫔与暖姐姐同属一支，便假借了托辞请姐姐过来的。

【节…哀…】

【心里突然有了种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相思却不愿去想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

【只听得佟小主顿了顿，而后的话却是把相思吓了一跳，玄娘娘？那不就是阿芮侄女吗？可是她才正值年少，怎么会…怎么会…】

不，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阿芮还这样年轻，她怎么会突然就…

【使劲的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佟小主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这，这，这真的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