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杞宫】玉芙殿：阑月苑：

【二人相携入内落座，命人上了茶点，方才细细端详了一番眼前人，道】我与妹妹虽是选秀初见，但与令堂、令姐却皆有数面之缘。昔年顽劣，从马上跌下摔断了肋骨，全赖李大人医术精道，悉心照料，才不曾留下病根。

【桂花茶氤氲着淡雅的香氛，抬手让了让，笑语】若说李大人当真是好福气，一双女儿俱如此出挑。不过恕我直言，妹妹比之令姐更加清丽脱俗。

【我与她虽是初次见面，却不曾有陌生氛围，相谈只觉几分亲昵。这回殿选，唯有佟家姐姐与自己心性相投，才会着急想要结识。】

原姐姐与家母相识，只家母未曾将姐姐介绍于我，不然，早该与姐姐熟络。家姐也是可心人，涵儿很是敬重家姐。

若非殿选一见，还不知有佟姐姐这般暖心的人儿，若是佟姐姐不嫌，涵儿常来叨搅可好？

【心里极为渴望与佟家姐姐这样的人相与，只怕她会回绝了，并非因我等皆为宫妃，而是那种惺惺相惜之感，人在世，利益纷争比不得一个知己。】

若能如此，我自然求之不得。这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几分人气，妹妹若能常来常往，这阑月苑也能热闹些。只不过……

【略一沉吟，还是将心中所虑直言相告】妹妹若要经常出入煦杞宫，不妨先去向荣昭仪请个安，日后见了也好说话。再者，这荣昭仪圣眷优渥，在宫中地位超然，礼数周到些总不会错。

【自己与荣昭仪注定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可眼下尊卑悬殊，自然要避其锋芒。张氏若与自己交往过密，难免惹其注目，还是要仔细些才好，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佟姐姐也说了要去给荣昭仪请安，请安是一定要去，只不过今日可真是没打算去，撇了撇嘴，再看佟姐姐，道】

涵儿知晓了，方才陆御女也说过同样的话，我还以为是陆御女有意为难，看来倒是我心思浅薄，意会错了她的心。

只不过今儿涵儿可未曾思虑周全，这个时辰去请安只怕是不好，不如涵儿改日去请安可妥当？

【都遇到这么多人说，这时候去，难免有些不情愿，虽然是自己误会了陆御女，可心底里对她的话就不愿听从，或许只因她那句缺失管教耿耿于怀。也或许是自己太过于小气了，就是不愿承认。】

【陆氏？她竟有这份好心？心中存疑，但未曾身临其境，亦不好说什么。】

【只对张妹妹一笑道】原本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但那陆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今儿既让她撞见了，妹妹还是早些去的好，免得横生事非。

【提醒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另起话头，畅谈有时。】

【结】

承安元年十月初七

【开】

【人生际遇奇妙，兜兜转转我终是进了这道宫门。幼年的情窦初开到底成了我此生的归宿。】

【殿角红烛爆出灯花簇簇，蓦然醒悟，今晚于我可算是合卺之夜呢。只是可惜了，心心念念经年，心愿得偿之际却不能堂堂正正称他一声夫君。】

【臣妾……臣妾……先是臣，才是妾呢……】

【一向自诩心思活络，不愿自苦。愁是轻愁，恨是薄恨，九曲回肠一转，便可释然。】

【不能释怀的，是血淋淋的人命。流苏惨死的模样至今仍在眼前萦绕不去。】

【我咽下多少不甘才进了这道宫门，只想尽忠尽义，全了这一世的缘分。可偏偏有人见不得我安生！入宫不过月余，连圣上的面尚未见，究竟是何人恨我至此，竟不死不休！】

【此事如同一根利刺扎在心头，便是这盼了许久的日子，亦难舒心展颜。然九五之尊却是不能由着一己心绪怠慢分毫的。】

【永不敢忘入宫前夜娘亲的殷殷叮嘱。你生而尊贵，仗势欺人亦无妨。但要切记，在一个人的面前你永远无势可仗，无论是长公主的嫡女，还是佟逸的胞妹。你能忘了，那永远是你的势，若时刻记着，反而会要了你的命。】

【这个人就是皇上。】

【母亲历经三朝，见惯了宫闱倾轧，她的话我自然深信不疑。亦是因此，尽管满怀戚情，仍是命人细细打点了暖汤热茶、鲜果细点。待宫人传话圣驾已入煦杞宫，便跪于苑门处迎候。】

【内侍的话音儿尖细，略有些刺耳。依规矩垂首叩拜，入目的只有一双纹饰繁复的龙靴】嫔妾佟氏恭请圣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日暮。宫灯亮起。于太和殿内点了佟氏的绿牌。这二日她和苏充衣之事真亦略有耳闻。本以为其性温，不该生事端，未料入宫一月未至，已闹了那么大一出】

【摆驾阑月苑内。落轿，衡善前去通传】

【入屋，视其须臾，方走去俯身拉起】

免了。朕听闻这二日阑月苑内事多，先被杖毙又是毒死。想必你也受了惊吓，身子可无碍？

【陛下不温不火的一句，听似关怀，却隐有问责之意。】

【便是这一丝丝不悦已足以令满怀羞怯化作惊惶。若因此在圣上心中落个不安分的考语，岂非活活冤死！纵要恃宠生娇也要有宠可恃啊！】

【满心的欲哭无泪外加有口难言，只恨不能撕了那个苏妙溪！】

【将掀了半片指甲的左手笼在袖中，却半步复跪下去，颤声请罪】嫔妾无碍，不敢当陛下垂问。皇后杖毙宫人事起嫔妾御下不严。流苏之死虽尚未查明，却是受嫔妾所累。如此屡生事端，嫔妾实实惶愧莫名。只求陛下重重责罚，既可为他人之鉴，亦可免嫔妾负疚寝食难安。

【先时的旖旎心思早已荡然无存，战兢兢却不敢出一言以自辩。内廷琐事谁是谁非陛下未必放在心上，只恐他疑我仗母家之势轻狂悖礼。纵吃些苦头，亦好过失了君心。】

【还是那么伶牙俐齿，话语得体 。俯视，须臾 笑扶起她】

于你无关之事，朕又何须责于你？再者，宫内有皇后，自会查清

【内宫之事不欲知。 朝前行去，入座】

宫女没了可再换，这阑月苑若是住的不舒心朕亦可让皇后给你迁宫。

【毕，抬眸视其】

朕说这些并非因你哥哥，只因你现在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惹人喜的女子。朕亦喜欢。可懂？

【所谓天威难测，适才尚有风雷隐动，转瞬间却已雨霁云销。暗暗舒了口气，一颗心荡秋千似的落回原位。】

【“现在还是……”陛下话语温存，可不知怎的，细细咂摸却总有一丝弦外之音。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心念及此却很不是滋味。先时断了入宫之念，在他面前尚能谈笑自若，如今却要字字揣摩，句句斟酌，如此患得患失，皆因一个“佟”字。这人人称羡的家世于我，究竟是利还是弊？】

【见陛下入座，便示意宫人上茶。借此定了定神，敛了惶恐神色，赧然一笑】前日太后娘娘召见已赏赐了宫人。嫔妾入宫月余，陛下和太后娘娘屡屡加恩，嫔妾已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实在不敢再有惊动。再者这阑月苑也好，昭仪娘娘宽和，嫔妾并无不舒心之处。

【那日荣昭仪引陆氏见驾，陛下怕是已瞧出端倪，否则也不会赐菜于我。可一来那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轻易碰不得。这二来大公主既已指婚佟家，我与司徒氏的恩怨还是不过明路的好。】

【宫人奉茶，亲手接过捧上去，近身低声怯怯道】宁儿长大了，性子虽然粗笨如昔，却也学会了烹茶煮酒，哥哥说您用的皆是上品，叫宁儿别丢人现眼……

【说到这儿抿了抿嘴唇，似有些不甘心】陛下您尝尝，菩提、红参、酸枣仁儿，清心安神，嫔妾煎了两个时辰呢。您若真不喜欢，嫔妾以后便不鼓捣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