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宫】霁月殿：绛雪苑：

武德八年春末四月三十
【过几日便是端午了，端午大宴，宫中发了帖子来，我虽不甚想凑这个热闹，却也接了，这几日自然便忙着衣服钗环等物。虽是月明等人费心张罗，我却知晓皇上心思并不在我身上，也不过是想着如何化妆，掩去苍白病容罢了。虽是病已好了，可脸色并未恢复红润，这是这几年都习惯了的，只需身子好便好，脸色苍白，用胭脂便可盖去的。】

【这日在屋子里头临着魏碑，瞧瞧窗外阴沉天色便命宫人早些掌了灯。绿枝给我说着这几日宫中轶事，午后皇上赏了佟氏燕窝，却点了那毓贵嫔侍寝。】

【毓贵嫔？着实是有些日子未曾听说这个名字了，比起先前主位玄氏来，她在后宫走动也没有多多少。也不知皇上是不是因着旧日情分惦记起这位娘娘来，只是这旧日情分，那可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

【听道是佟氏来了，瞧了瞧刚写完的一幅字，便搁了笔，命月明去请。】

【自打开春后一直荣宠不断，别人如何想并不打紧，倒是一个宫里的人如何想我却颇为在意，是以陛下那里的赏赐我常常送去芸姐姐和赵小仪那里】

【午后陛下又赏了燕窝，想着这几次见到赵小仪时她的脸色并不大好，便吩咐蔻珠将燕窝装在食盒里，起身往赵小仪那里而去】

【宫人才刚去通禀便传来了赵小仪请我进去的声音，门口机灵的婢子打起珠帘，跟着进去后朝赵小仪行了个平礼，言】

姐姐今日气色鲜润了许多，妹妹真为姐姐开心！

【如今端午宴将至，三四两个月费心调理着，虽是未曾完全恢复健康，却也好了大半。听了她话只笑答】

都调养了两个多月了，自然得好的。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却是不知她这回带了些什么来，莫非是药膳？左右绛雪苑里头也有小厨房，我吃食并不挑剔，因此虽没有她院里头那般常有皇上赏的东西，可在我看来也已满足了。便只是道着谦辞】

多谢佟妹妹一路带着食盒过来了，但我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原也用不着药膳滋补。

【棠梨宫里头最得宠的便是她，绿枝说起皇上倒是三天两头赐她东西，不比司徒婕妤步婕妤那边的少呢。】

【听见赵小仪这般回答，心里的石头竟似落了地一般。宫里素日里常走动的人本就不多，赵小仪又是温和贞静的性子，因着喜欢，便不想与她生什么龃龉】

【露出许久以来颇为真心的一个笑容，如释重担的开口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刚接到宫里的旨意，说是端午佳节时有家宴，姐姐身子好了些我就放心了。

【赵小仪眼尖，并不曾遗漏蔻珠手里的食盒，颇为尴尬的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食盒里并不是药膳，是一盏官燕，妹妹听说燕窝最是滋补，便赶着送了来，还请姐姐笑纳！

【我病的日子太久，竟没几天是好着的。因此当我说出我身子已然康复了时，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也愿意相信她是真心的，与她相交，于我有好处而无坏处。】

究竟是我身子好着的时候少，如今康复了你就这么高兴了。

【听她道是官燕，从前在宫外时，燕窝是稀罕极了的物什，入了宫虽多见了些，可在我这位分恩宠看来，却也是难得的。只怕她是因皇上宠着，三天两头赏赐，故而也不缺这些个，才拿了来送我罢。】

我也极少吃着官燕，既是妹妹送了来，我若不收，便有悖待客之道了。月明，收下吧。

【月明应了一声，接过那宫女手中食盒，拿到后头小厨房去了。】

【赵小仪的话不知道是打趣还是试探，从前娴贵嫔还在的时候并不好太与赵小仪走的太近，主要是怕娴贵嫔心里不舒坦，如今没了这层顾忌反倒是往绛雪苑跑的勤勉了，她这般说倒也理解】

【点了点头，笑着承认道】

姐姐身子好些了我当然高兴，我可是盼着姐姐大好盼了许久了呢！

【宫人奉了茶水上来，茶水温度适宜便喝了一口润了润唇】

还是姐姐这里的茶最好。

【见赵小仪的宫女从容的自蔻珠手里接过食盒，更为开心，她愿意手下我送的东西便是不曾与其他人一般认定我现在是宠妃，送东西便是炫耀恩宠。忖了忖，便说道】

姐姐如今正是要滋补身子的时候，妹妹身无长物，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

【她道是盼我身子大好盼了好久，我却不知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只是此时也不想去猜度，她如今荣宠正盛，又年轻得很，自然不用假惺惺为难我。因此笑道】

说起来佟妹妹在前几个月常常来绛雪苑走动陪我说话儿，我也宽心不少，因此病能大好，妹妹也有分功劳在其中呢。

【先前听闻静婕妤善茶艺，我虽懂茶，却不怎么钻研那茶舞，不过是在茶的材料和器皿上下功夫罢了，毕竟茶多数还是在宫里喝着，而非拿出去展示于人，这喝到嘴里的，是甘是涩也是自己知道】

若妹妹还身无长物，我这绛雪苑就更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这燕窝虽名贵，可妹妹的心思更是难能可贵。

【在这宫里时日久了，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如何都分不清楚，唯一还庆幸的就是自己的那份真心还不曾丢失，是以每每看到赵小仪一碗碗的药喝下去仍不见起效时总是替她担心】

【听到赵小仪的话时，脸上便有了一丝羞怯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姐姐快别这样说，姐姐身子好些了是太医好医术也是姐姐自个儿注意的好，妹妹哪儿来的功劳？若真说妹妹有功劳，不过是在姐姐这里多讨了几杯茶水，不至于让姐姐一直喝同一种茶叶罢了。

【谁能保证自己没个三灾六难的？能帮他人一把的时候多伸一次手并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是自己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呢？】

【想起今日陛下翻的并非是自己的绿头牌，不由得有些悻悻然，说话时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落寞】

如今也只有在姐姐这里姐姐才能体谅我这一腔心思了……

【她的话儿有趣，听得我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道】

你倒是个嘴甜的，也难怪陛下喜欢你。

【说了这句方才想起今天绿枝给我说起的事，果然她的后语便带上了几分落寞，想也是因着今日陛下点了薄奚氏。见着皇上的次数不多，因此对他感情不深，但眼前这人可是宠妃，想必心里也带了些醋意。旁人我不知晓，这薄奚氏是东宫便相识，我也可以说道几句的。】

旁人我不知晓，这毓贵嫔可是东宫旧人，想皇上也不过是念几分旧情罢了，你如今圣眷正隆，当也不在乎这一日两日的。

【毓贵嫔虽册封之后再未晋升过，可究竟背后有太后撑腰，地位是稳的。至于我呢，同是东宫旧人，却因为大病一场，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少年心性，总是多爱较真的，但毓贵嫔位高，并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倒是赵小仪的话让我宽慰了几分，她是从东宫就在陛下身边的人，陛下的喜好她定比我清楚一些的，只是此事被赵小仪这般说出来打趣，面上到底有些过不去，一张脸便如染了火烧云一般红了个透】

姐姐就会打趣我，妹妹来陪姐姐说话，姐姐竟拿妹妹消遣玩笑，真是教人伤了心……

【赵小仪的一番话没来由的让我安心，但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出口？只是含一缕温和的笑容，轻声道】

但愿吧，只是恩宠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是不是？

【赵小仪只是抿唇品茶并不急着开口搭话，便只陪着喝茶，眼见用膳时分便要到了，起身回曼音馆，余后诸事不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