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梨沫园：娇娉台

	【这天越发热的不行了，前日家里得了宫里的懿旨，本以为按排行也不该是自己，可谁知道上面两个姐姐非说自己早就被指了婚的，于情于理也该是自己去，说不过她们两个，只得投降】 【这日一早起了个大早，打着瞌睡被丫鬟照顾着上妆更衣，心里念叨着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该想了法子让别的姊妹去的】 【而后依着时辰进宫，又一路到了御花园，入内，便见已经有人到了，宫女低声说了各位的身份，自己走上前，行礼道】 臣女谢氏南枫参见皇后娘娘，给各位娘娘请安 【也学着前面的人一一行了礼】 【至于那几个打着嘴仗的，也不在意，左右这些也不过是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的表演罢了，与自己无关】

	【宜嫔性子温婉，素来讨人喜欢。连带着平日里我也乐得同她多说几句。不然这阖宫妃嫔，实在没得让我说得上话的】 【我听她开口，面含笑意，同她说道】 难得热闹，想来是上天体恤皇后娘娘与本宫，连带着今儿这天也舒服了许多 【言语间有闺女列席，我一眼便瞧见了当日在行宫见到的那位，也是现下京畿无人敢娶的秦氏幼瑶。从前我以为皇帝喜欢江氏，后来想想，江氏未免太过温婉，温婉到有些无趣。李氏虽也是个性子温和的，但到底是多了些灵动和俏皮】 【直到我遇到了这位，倒是个有趣的姑娘，起初他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便敢上他的马，又或许——她是个心思多的姑娘，一心想要入宫，可哪有姑娘为了入宫连自个儿的声誉都不要了？】 【康和公主来的早，起初在明光宫时我同她打过交道，是个聪慧的，至少比她那胞妹强】 【南渠公主年初入宫时是皇后与江氏招待的，我不大同她接触，只知是个活泼的，皇帝似乎很喜欢她，常带她出宫】 【直到她开口，我微微一愣，心下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觉她未免有些口无遮拦了些，正欲开口，只见康和同李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过于聒噪】 这话说的，昭仪娘娘如今怀的可是咱们陛下的头一胎皇嗣，怎会说没福分呢？ 【我说话间睨了言上座的皇后，继而又同这二位说道】 月公主远来是客，又居在宫中，皇上乐意带着出去，各有各的福分罢了 【这康和也是个巧舌如簧之人。宫里的女人，各个都了不得呢】 秦姑娘舟车劳顿，先落座吧 【端起茶盏，啜一口，又道】 说来月公主来大魏时间不长，不大懂咱们的人情世故也是人之常情

	【今日的贵女，个个如花般娇艳，比那漫天的星辰还要耀眼些】 【康和长公主来时，依礼起身见了礼，复又坐下，端着盏茶正准备吃】 【却见南渠公主翩然而至，又闻她对秦氏所言，眼中诧异，这位公主还真是百无禁忌，是愚昧无知？还是单纯稚幼？微微勾起唇角】 【押了口茶，却见宜嫔那厢有了动静，挑了挑眉，宜嫔今儿个玩得哪一出？这厢话才将落，那厢又闻长公主之言】 【三两拨千斤便将宫里的诸位贬低的干净，面上一沉】 【看了一眼南渠公主，又看了一眼秦氏，那句皇上在意的人最是教人意难平】 【待人都坐下，瞥了一眼裴氏，总觉得她有意无意的将大家的目光往南渠公主身上扯】 诸位贵女都生得好颜色，为这宫宴增色不少 【将茶盏搁置，一指扣在桌上，不由腹诽这秦氏身为闺阁女子与外男私会，倒真是好教养！】 至于秦小姐，确实更明艳动人些，别说皇上了，便是本宫瞧着也是动心的！

	【福分？听着裴氏的话，我不由一笑。看向了那皇后，年纪比我们小一些，可怎么都是东宫过来的人，竟然能容忍了一个外族人怀上第一个皇嗣。到底是太过心软，还是一点儿都没用】 【等着裴氏一句句的话说完，我才浅浅一笑，说着】 容华娘娘说的是，宣昭仪娘娘自然是金贵的很。又怀了皇上第一个孩子，自然咱们是比不了的。 【又看向了月公主，说着】 眼下月公主得皇上欢喜，日后也是妃子，若也可以怀上孩子。皇上定会很高兴吧？先前花朝的时候，皇上还亲自送了几盆去呢，这公主日后若怀了，皇上还不得把宫里好的都搬去阿？ 【笑意盈盈的说着，看了眼皇后和宣昭仪，那宣昭仪怀了又如何，不得宠的妃子第一个就算是长子还能上天了去？】 【又听了那贞婕妤的话，我皱了皱眉，这贞婕妤怕不是事大？不过她没脑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荷包的事儿就是】 得皇上喜欢，不是每个女子都有的福气。 【扫了眼江氏，朝她轻轻一笑。这秦小姐要入了宫，她怕是得靠边站了吧？才那么酸溜溜的说着】

	【宫宴数不胜数，自懂事起，帖子上自来是写我的名儿。这厢新帝继位，宫里皇后娘娘开宴乞巧，这便又去裁了新衣，是惯穿的十幅月华裙样式，上着青色，下着月白，加上一整套的蓝宝头面，显得人清爽】 【这便收拾妥当，下了马车自宫门走向娇娉台】 【路上也无需左顾右盼，左右这样金贵的鸟笼，不是什么好去处，正是是非最多的地界，我何苦贪恋这一点红墙绿瓦】 【手提裙角，跨过高高的门槛入了席，与皇后娘娘见礼后落座，对场面上的机锋仿若未闻，自己个儿端坐着，间或抿一口茶】

	【南渠的公主？我不由看向了身侧的人，那天她也来了吗？可是我没看到，她定然是进了家门的，不然如何得知？还是皇上亲口说的阿？】 【我略是不解。又听了长公主和宜嫔的话，顿时面色一红。烫的厉害，低着头望着地上的毯子。又听了穆容华一句宣昭仪有孕，我心里莫名其妙沉了下，皇上都有孩子了阿...】 【我抿了抿嘴角，说】 娘娘误会了，皇上没有喜欢臣女。只是....只是巧遇了几次而已。 【自己的事被她们这样说着，急的都要哭了。我低了头，又说着】 阿爹管得严....臣女不曾出去过的。也是有幸今日家宴，这才放臣女出来走走。

	【未曾想月儿一问出口，竟引来四方侧目，想是唐突了？】 【幸而在座的娘娘们都是好心肠，帮着月儿打圆场，不想令秦小姐误会，忙拽住其中两位娘娘的话音儿解释道】秦小姐，您是真的想多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哪敢探查什么？是皇…… 【蓦地打了个磕绊，看向提起花朝出宫一事的那位娘娘，好像是宜嫔吧，眨眨眼问】娘娘，这话能说吗？ 【背后提及皇上，不知可有忌讳？】 算了，还是别说了。【不待她答，咽下将要出口的话，低声嘀咕了一句。】 【反正月儿什么都没提，都是那位宜嫔娘娘说的。】 【纠结地扯了扯耳畔边的碎发，看向秦小姐，笑眯眯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之前我曾去过贵府上，本想结识小姐凑个玩伴儿，可是“有人”告诉我说你被令尊禁了足，轻易不得见，我还遗憾了好久呢。 好在咱们有缘，兜兜转转的还是见了面。适才听你自称幼瑶，咱俩年纪相仿，我就称呼你名字好不好？你也可以叫我月儿。 【说着亲热地往一处靠了靠，续道】幼瑶，我来大魏时日不长，有些风俗礼节知之不详，有件事儿困扰了我好久，不知你可愿为我解惑？你们大魏女儿赠送单只绣鞋是什么风俗？有何寓意呢？这鞋是要穿过的，还是没穿过的？一定要镶嵌珍珠吗啊？我翻了好多书都没找到答案，你能告诉我吗？

	嗯？ 【我本还想着她是不是去过我家，没想到还真的去过阿。刚打算说，却听到了鞋子的话，面色唰的一下红透了。皇上拿走了我的鞋，还告诉了她？她真的那么得宠吗？】 【我不由咬了咬嘴巴，那么多人在，我该怎么说阿？】 原...原来花朝公主也在秦府，若是臣女知道，定...定好好招待你 【我憋红着一张小脸说道着。又说】 臣女不知道，听不懂公主在...在说什么。 【我又怕她说出来是皇上拿走了鞋，我忙说了句】 大概...大概都是私底下的事吧。若...若非很是要好怕是不会送的吧。这..这也是私事。公主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这个..... 【越说越是小声。最后低下了头】

	【我如今怀着皇嗣，在众人眼里自然是千娇万贵的，我也享受这份荣光得很，去御花园参宴也要拖到后面才出场。鸾驾堪堪停下，我着华服带着玉罕，至于玉恩自然捧着我的阿眉。进了娇娉台时恰恰听得宜嫔的话，原本是说那位沙漠来的小公主，却偏偏要扯上我。】 【玉罕在一旁道：她说谁不好，非要扯上您，她打定主意您会让她好过么？】 【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的，众人的声音叽叽喳喳，我等她们都说完了，才施施然开了口】 宜嫔此言差矣。何为国，何为部落，宜嫔可晓得么？哀牢与南渠相比，其地方圆几何，人口几多，经济如何，虽你都唤一声公主，可能同日而语，被你这样放在一起比较么？ 【玉恩抱着阿眉要接口，我止了她，又继续道。】 若是宜嫔不晓得，就回去看看地理志再来说话，宫里书斋的藏书可比容教坊多得多，也够宜嫔看好一段时日的。 【虽说都是公主，可南渠背后是什么，我自然知道，她便是入后宫，陛下也不会多封出一个昭仪的名号来配她。我说罢了，眼风往南渠公主那边一扫，换了温言笑语】 本宫听说月公主你聪慧善良，容貌姣好，果然如是。今日你来参宴，必定有备而来，若是有什么长处正月没有使尽的，可不要藏着掖着啊。

	【弹指一年余，桂宫的日子并不畅快，搁下笔帖时临了半阕地藏经未完，以待作皇太后生辰贺表，浣花净手来，惠娘道是阿蕙亦在侍宴名录，复差人于库房捡了几样绫罗珠翠作赏，更漏将残，复华服盛妆而往。】 【说起裴氏提议办乞巧宫宴，专揽协理，支颐四眄，一扶博鬓飞翠，目及乱红飞丹，只啧了一句。】 我看她是相安无事畅快日子过够了，专门想找不痛快。 【驰晖不接，穹顶自西边迤逦过金辉，余霞堆秀，如胭脂泣血，隐约见朦胧弦月轻掩层云之间，琉璃瓦下一片宫灯如海。遥记去岁之时乞巧欢宴，街衢四明，花灯如昼，游人如织，是人间。】 【紫楼金阁，碧甃华廊，软轿穿花分柳，抵园中时正是一派华灯明月，玉楼珠树，软红成雾，好似天上宫阙，好梦如昨再难忆，回望已是太掖幽波如璧，若非偶遇毓庆宫人，恍惚真以为该是一派乐景。那织金锦盒落水，俶尔心头一点畅意，这一折戏，戏台倒还未曾搭好。乞巧宫宴阖宫如盛会，不过是粉饰太平下的暗潮翻涌。】 【抵娇娉台时酒倾玉，鲙堆雪，凤箫象板，锦瑟鸾笙。泰半莺莺燕燕列集，却已是一方唱罢一方起，个中角儿不必艳抹，平白灼灼刺人眼。目光一一自个人脸上逡巡而过，尚不见阿蕙倩影，只觉兴味索然，自上位作礼，复归座于瑟瑟身侧。】 【一言两语之间，粉黛恍如刀光剑影，大多是在小秦氏身上，唇边讥诮于杯盏边消泯于无，心中哂然，懒与人争嘴边机锋，自取佳酿做饮。】 【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