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 七月十五开戏——
【六月份晋了贵人,本身是喜事一桩,但回宫后就听小叔说,阿娘病重,恐不好,我心中一紧,希望阿爹能妙手回春】
【但七月日子渐渐热了,十四日,小叔来说,阿娘殁了,听闻此事我虽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觉得如遭雷劈】
【就任性了一回,闭门谢客,宫中不得烧纸,不得着孝衣,我便取了首饰钗环,着了浅色衣裳】
【我拿着进宫前阿娘送的手帕,只觉得睹物思人,悲从中来】
【书慧不敢打扰,但我看她来,说是荣妃娘娘来了】
【我抹了抹眼角,让人请进来】
【大表婶去世的消息,二表叔来知会了一声,裴明歌还是让二表叔去与嘉钰说了此事。毕竟,是嘉钰的亲生母亲,嘉钰为人女,合该知晓的。】
【又另派了人去瞧着,裴明歌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感觉,只是如此至亲,裴明歌想都不敢想的。闻人回报,心下担忧,便亲自到了饮绿轩。入了里头,只见嘉钰一身素净,心头微疼。】
【本来今日是打算谁也不见的,但是表姐是我的在宫里的至亲了,我知道她今日来不会是为了嘲讽我,而是安慰,我坐在厅中,看着茶杯里氤氲的烟雾,说不出话来】
【听见响动,这才抬头看见表姐走来,眉目也满是疲惫,我才挤出一抹笑容道】
表姐来了,我本来还准备歇歇再去表姐那儿的,到劳烦表姐跑一趟
【表姐如今正有身孕,却为着我麻烦这一遭,心底有几分酸意,但如今这泪水却也是流干了的】
【眼眶红红都有些肿了,面色有些惨白,嘉钰的样子,着实让裴明歌觉得难受。】
表姐听人说,你闷在屋子里许久,担心。
【浓重的鼻音,分明是哭了许久。裴明歌在其身边坐下,拉了她的手过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你身子最重要,知道嘛?
【如今若让旁人安慰我,恐怕也是一桩难事,表姐尚能体会我的心情,外人又如何体会】
【我这才拍了拍她的柔荑,道】
表姐不必担心,嘉钰入宫时,阿娘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好,阿爹也已经嘱托过了
【我如今最愧疚的事情是,为人儿女,却不能承欢膝下,不能侍疾榻前,才道】
我如今,最难受的是没能照顾阿娘,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在这深深后宫,连为阿娘披麻戴孝都不行
【知她心里苦,但却无能为力。这便是深宫内院的冷漠无情,似乎入了这高墙,便与外隔绝了去。披麻戴孝,只能为着这皇族中人,只因已为宫妃。】
【若是几年前的裴明歌,兴许还会控诉深宫无情,但如今的裴明歌,只会顺应这无情。旁的,再不能多了。只是看到嘉钰如此,却还是难过。】
唉,嘉钰,自我们踏入这高墙之内那日起,这一生,唯有身不由己了。
【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其实这些在我入宫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但当这一切真真正正的发生的时候,我却依然承受不住】
【但表姐都这么规劝我了,我自然狠狠的点了点头,才道】
表姐说得对,嘉钰省得了,日后,都会谨记在心
【这后宫里,若是多情寡断,也不知道哪一日就命丧黄泉,就瞧如今后宫里的勾心斗角,不狠,怎么能步步为营,怎么能达到阿爹说的,给家族争荣】
【她的坚强,和勉强,裴明歌都瞧在眼里,生生地刺痛着裴明歌的心。以往天真单纯的小妹妹,却不得不变成如此,如何能不心痛。裴明歌看着她许久,亦是红了眼眶。这,曾经也是裴明歌走过的路,所以深知其中的艰辛。可,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好,只能咬牙忍下。】
日后之事,日后再论。眼下,你不管如何悲伤难受,都不该不吃不喝,损了自己的身子,是要叫谁心疼?
【听了表姐的话,也是重重点了点头,如今是在这四方天地的后宫,即便我再怎么作践自己,也没人会心疼我,我不是当年那个在侯府也可以任性和姐妹们闹的贺兰嘉钰了】
【我想着,这后宫里有表姐在,也不至于过的如此辛苦,但到底,是我低估了这里的人,低估了这里的人的心狠程度】
【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拉住表姐,道】
嘉钰都知道了,养好自己才最重要,如今只要如懿昭昭都好,表姐也好,嘉钰也就心安了
【起码这后宫里,还有想要依靠的人,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嘉钰,是裴明歌的表妹,同出一府,只为了镇南侯府而生存在这后廷的表姐妹,单此,便足以叫二人相依。裴明歌早已看透,而眼下嘉钰也悟透了,裴明歌虽喜却也有着心疼。】
【日子还长,只待往后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