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宫】风景：得趣园

	【见他好不容易拿回了夜明珠，这才松了口气】 【听他最后的要求，恍惚想起方才慌乱中自己许诺了他什么，霎时羞红了面】 【踟蹰间，匆匆亲了他软白侧脸，转头理了理衣裳跑了出去，也不管这件衣服会不会脏了，只摆脱了这个小魔王就好】 ===结===

	永昌十四年五月十六 【那十七皇女年龄尚小，却是个磨人的性子。说是画一批骏马，却须得我往马坊寻一处方位，也好执笔作画】 【因着入宫侍读，故而与那明光宫的金枝玉叶常有往来，皇后的四公主、淑妃的七公主、宓妃的三公主皆是沉稳且气度不凡，这位十七皇女，将将入这明光宫看着竟是个心性单纯不谙世事的，这人呐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的出身便注定了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皇后母仪天下，贵妃便宠冠六宫，可教养出来的孩子却是大不相同，这位深宫里长成的公主，倒有些许小家子气】 【因着近来功课颇多，常得夫子夸赞，喜上眉梢，故常与七殿下弹琴吟诗，又同三殿下看书作画，都是极好，乐得自在。只眼下那处几番催促，心下颇有不悦】 【昨日休沐，碍着那头几次三番的催促，故而寥寥几笔勾勒，全画大致的模样就定了型，倒是勾勒出了七分神韵来。因作画本是必习之事，奈何此番并非我心甘情愿之事，倒有些敷衍】 【这日功课理毕，福身拜别七殿下，得闻十七殿下在得趣园，遂，移步前往】

	【方入得趣园就有宫女报裴伴读来了，对于那幅画，小鱼去催了多次，都被搪塞回来，心里很不舒服】 【想我金枝玉叶，她再是好家境，入了宫也是奴才，一幅画敢让公主等那么久，小鱼去请了几次未果】 【近日功课多，虽说是去岁才来，却也没给母妃丢脸，也受过赞扬，不多时，人至，看向她也多了几分高高在上】

	【镇南侯府不是没有尚过公主，裴氏一门尚了三个公主，大魏少有。侯府世代簪缨钟鸣鼎食，即便是朝代更迭，不论朝中军中颇有威望，世袭罔替。以至侍读至今，即便是那中宫嫡出见了面也唤得一声裴姑娘。倒是这位，我竟在她那瞧出了鄙夷的态度】 【天家子嗣应当行止端庄，尊上护幼。鲜少有恃宠骄纵的，想来这位，年岁尚小，还未定性，却不难瞧出，是个骄纵的。皇宫里长成的皇嗣本就难养活，故而各个都是沉稳的性子，私下里不是没听过贵妃娘娘的事迹，十余载宠冠六宫，只是贵妃威仪之下，却教养出心性单纯且恃宠骄纵的女儿，令人唏嘘】 【随宫娥入内，见伊人，福身行礼】 殿下安康，臣女今日特来送画 【特拖了几日，也晓得她满是不悦】

	【宫婢引入，她请安草草便说来送画，小鱼几番催请，皆代表了我，如此敷衍推脱，到底不曾将我看在眼里】 【裴家出自侯府，家中现有皇妃在后宫，可在我看来你一个世家女总是比不得孤，还敢故意推三阻四】 【自顾和宫女说着笑话，时而瞧着远处景致，好像跟前没有这个人存在】 【半响，待我看够了景，收回目光，端起桌上茶碗，揭盖抿了口】 裴伴读好大的架子啊，孤亲自派人去请，都没露面，如今却说来送画，孤不明白了，一幅画需要那么久还是裴伴读故意拖延？

	【五月的和风徐徐勾着耳畔发丝轻扬，我话音落下，不想她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兀自与身边的宫人说笑，我心下顿时清明了，原来这是在给我立下马威呢。】 【心中既已明了，我索性放宽心等着，左右我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多等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只待这位十七公主玩的尽兴了，早些放我回去才好。只是我到底也是候府娇养长大的嫡女，此刻时值五月气候已热，多少也有些受不住。】 【过了约莫一柱香是时间，那头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心下不由好笑，分明是天家贵女，金枝玉叶，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尽显小家子气。左不过才五岁大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时，却已将那深宫妇人的作态学了个七八分。】 殿下要求，臣女怎敢怠慢？只是这其中却有另情。 【话言及此我稍作一顿，抬眸扫过她尚带稚气的脸又垂下，平稳了气息后方不急不缓地续道。】 这画早前便已作好了，不想那日却叫亭公主看了去，说是好看要借了去赏玩几日，亭公主执意如此，臣女也没法子，想必殿下也可体谅臣女吧？ 【我原也不想搬出亭公主来，只是这位十六殿下过于难缠，不得不如此。任你是贵妃之女又如何，贵妃尚且位于皇后之下，何况是公主？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尊卑有序，贵妃再是得宠，难不成这也没教给她？】 何况臣女本是七公主的伴读，教习公主作画，本不在职务之内 夫子留的课业多，若耽搁了，怪罪下来，又是谁的责任？

	怠慢不怠慢的孤不知道，小鱼去请了多少次孤却数的清楚。 巧了，七殿下的物件那么多，怎么亭皇姐偏看上孤这一幅?既然看上了，也是缘分。索性你就替孤送给她吧，这期间难道你来讲明孤会不肯吗？ 【看着她，冷冷一笑】 还是你自认画作潦草，送不出手，才故意在孤面前，编造搪塞? 夫子的课业，是留给伴读你的 完不成是你自己无用，自然是伴读自己的责任与孤何干

	【我心知这位十七公主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也已做好了准备，不想被她一席话搅的更是心神疲惫，我一口气上来，不由呛道】 殿下派宫人催促多少次，若实在要责备，臣女无话可说，只是公主金枝玉叶亦习琴棋书画，想必不会不知道作画之辛劳，若是想做出一副好画来，势必要先观其形，悟其神，心领神会，而后方成，又岂非三两日便可完成的？ 臣女已如实告知您的宫女，殿下还要咄咄逼人？ 【顿】 况且臣女本是七公主伴读，自然事事要以七公主当先。白日伴读七公主，晚间除却完成夫子课业还要耗费心力作画，不想到头来却只得一句与您无关，臣女实在无言！ 【后闻其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虽不敢自夸画技了得，只是侯府的姑娘自小学习，虽不敢同宫中画师比较，我还从未认输过。至此我语气也硬了两分】 至于画作成果，臣女万万不敢自断是好是差，亭公主既然有意欣赏，想必答案已经分明。 还是十七公主当真以为自己可与亭公主旗鼓相当？ 【闻得一句无用，猛然间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我裴氏尚武，自个儿打小便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聆其一言，颇为惊叹。世人常言天家子嗣自幼先得生母启蒙，再送往明光宫读书习字，日后也尚能成为大魏之顶梁柱。况且眼前之人又是贵妃幼女，矜贵得紧，原以为是个实礼数的，规矩做派尽显小家子气。接触的几位公主年岁相近，这十七皇女却是个意外，同为庶女，相较起来，早已分明】 【这贵妃想来也是个蠢的，连个半大点孩子都教不会。嫡庶之分，长幼有序，本就是常理。她眼下分明就是不把淑妃和七公主不放在眼里】 【嘴角一扯，冷冷笑道】 公主慎言，臣女乃为淑妃娘娘亲选的伴读，公主觉着臣女无用，莫不是认为淑妃娘娘眼拙？ 前些日子夫子还说长幼尊卑，若是教旁人听了去，该被夫子罚抄书了 【抬眸睇了她一眼，稍顿，将话风一转】 公主没有伴读吗？想来公主的伴读是个矜贵的，连作画这等小事，还须得公主劳烦臣女 只臣女实在无暇顾及，也尽心尽力的作了画 各宫殿下聚在一起，也是探讨夫子留的课业，不像公主这般闲暇 公主素日待在明光宫，又是如何得见马匹的？ 【面上含笑，心中早已了然她私去演武场却不认，好一个妙语连珠蛮横不讲理的公主，这便是贵妃教养出来的？】 公主不得见马匹，臣女一届女子也不常见，臣女府上的马匹，那是孝昭皇帝时亲赐的，曾为大魏立下战功 倘若次次打扰，惊扰了这汗血宝马，圣上怪罪下来，又是何人来担责任？

	【闻言，脸上满是嘲讽】 怎么裴伴读可是急了?孤先提醒你，孤一没打你，二没罚你，只是平常叙话两句，裴伴读若受不住 那可就真是无用了，不仅办差愚钝，连身子骨也软绵的很 【话音平平，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听她一会之间，上至淑妃下至亭公主，甚至连前朝皇帝，都挨个搬了个遍 越是如此，越叫人舒坦解气，冷喝一声】 你放肆！你哪只耳朵听见孤说过淑妃娘娘眼拙的?孤从一开始 【语气放缓，一字一顿道】 就说的是你，是你裴家养出来的贱蹄子，你，裴伴读，无用 不服?孤且帮你算算 你伴读的差事，是淑妃娘娘赏赐给你的闲饭一碗，你裴家的汗血宝马，也是我皇室送的恩泽，淑妃娘娘是大是尊，但大不过我父皇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娘娘她莫非还会为了你伤及孤这个金枝玉叶? 或者，你也可以拿你裴府的荣耀赌一赌 孤且想看，你无端抬出孝昭皇帝。是暗指我父皇治国之道不如先帝吗？ 【扫一眼那送来的画，让小鱼拿了过来，没看一眼，中间处已一分为二】 孤拿来逗乐子的东西废纸一张，亭皇姐要是喜欢，宫里画师多得是，明日孤就让人重画 至于孤的伴读，孤心疼她受累，只叫她做好伴读的本分就好了，哪像你 真可怜，七公主一应吩咐，都是裴伴读你一人辛苦，大概是七公主太看重你，孤也爱莫能助

	【污秽的言语声声入耳，我却惊叹于五岁稚子竟这般蔑视皇权，轻视高祖。镇南侯裴家，开国功勋，战功赫赫。在一五岁的孩童眼里，竟是这般】 【说没有人教唆，我可不信。那秦家果真是一介武夫，没甚文化。教养出来的，竟是这般教导天家贵女】 【若此言传至圣驾，这十七皇女便是为她母妃积了个好名声】 【我本是贵女闺秀，自小掌上明珠，自诩在这明光宫从未与人结怨，今儿个，她倒是头一个，堂堂金枝玉叶天家贵女，五岁孩童却像极了那市井泼皮】 【今日明光宫受辱，便是看不起我裴家。她母妃再是得宠，终究是妾，我心知眼前人是个没脑子的，祸从口出，日后也不得给那贵妃积下福德】 【心下早已了然后果，故而特特等她骂完】 【我从前只在书里见过什么叫泼妇，今儿却真真叫我感受到了，见她出言不逊，我真真的想抬手便是一耳光打了去，可她是公主，便得忍着，可这笔账，我却忍不得。她这榆木脑袋，得亏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儿，大抵能替她那宠冠六宫的母妃招来祸根】 公主所言极是，公主金枝玉叶天下无人能及 今儿个画已送到，如何处理便是公主自个儿的事了 【稍顿，又言】 臣女须长了公主两岁，担得起姐姐这一称呼 只提醒公主一句，还望公主莫忘身份，谨言慎行 【打定主意了要同她鱼死网破，小不忍则乱大谋，以退为进，这回儿，定要叫她付诸代价】 臣女告退 【言罢，再行礼，转身离去，直往长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