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青龙街

	【听他说到，不由垂低了脑袋】 【轻恩了，几声，随即听他说到】 我们等会再说 先去看看书房添置什么最重要！走啦走啦 【拉着人急急忙忙进去】 结

	元光六年正月十五 【是日羲和西沉了，却不比平日里天色晦暗，我打被褥里头滚了个圈儿，依旧溺在昨晚没仔细跌入池子的昏沉里，窗外边有好些人在玩闹的声响，如今嘈杂的揉作一团灌进脑子里理不清晰。】 【水苏打街市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盏雕花的小灯，软和的烛光荧荧透过薄纱。我听她说繁牡码头的岸边挂了许多剪纸灯笼，光火如昼，撇着嘴支着小臂爬起来，一面套了绒袄，一面佯作无意的遣她去寻些零嘴来，只等人方离了屋子便往朝向青龙街的那一角垣墙逃去。】 【这处的冬青还未长得极高，踮着脚站上去，约摸搁着半个脑袋，尚能望见不远灯影熠熠。左右看不分明，索性摸了张绣墩攀上墙头去，眨了眨眼，才瞧一阵子花火绚丽，愈发撑起身子去看，便也不觉着了寒的难过了。】

	【赵德水抱着我，赵四儿苍华左右两边护着，后头跟着轿子，不愿意坐。一路上飘着芝麻汤圆的香味，我不饿，却愿意闻着。】 【“谁？”是苍华先发出的声音，我们跟着一道朝墙头看去。“像是只猫，又像是个小人儿。”赵四儿发表者他的观点。】 苍华，你抱我上去看看。 【“小主子，墙垣上不安全，让奴才继续抱着您，苍华一人去打探便是。”赵德水有些紧张，他总是容易受惊，精神似乎时时刻刻都绷着。】 不。【我回得斩钉截铁，展开双臂朝苍华赖过去。】赵德水，不许跟来！ 【跃上墙头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格外冷冽。】 我早知道不是猫，是个人，方才就瞧见她头上发饰的反光。【我悄悄对苍华说道】慢慢靠过去。 【她似乎正发着呆呢，苍华身手了得，动作利索，很快靠近她不远处。】 小贼！哪儿跑。

	【我瞅着再远一些的地方，目光教那仿佛要燃了城河般的彤彤颜色偷去，烟火窜上往日波澜不惊的绀夜，倏地炸开成漫山遍野的星子，点缀这座初春里还未回暖的京城。我平素见不着这般的景致，恍惚间转不开神思，只隐约闻见墙底下窸窣几声私语，才凝神去寻的时候又不得见。正犹疑着，却是忽而一声骤喝如晴空惊雷似的劈过来，浑身吓了个激灵险些跌下墙去，只身形一晃，循着那将欲掉下去的轨迹踮着足尖儿轻巧落了地，眼前人的眉目，却没想相熟得很。】 【我猜这光亮照不见的地方他瞧不清我，贼兮兮捂了人将欲呼喊的话音，细着嗓吓他。】 嘘！再叫抓你卖到…… 【一时想不着地名噎住。我惯是欢喜那些画本里头的神仙地方，从来困于京中，我朝幅员辽阔如此竟不大知晓清楚，眉黛一折，咬着唇弱了音声。】

	【哪有这样小的贼，那可真够可怜见的，横竖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正月十五里翻墙头，便是贼，也该心软着问她一句“大晚上有没有填饱肚子？”】 【怕她落下去，伸手一捞，她却自个儿站稳脚跟，于是手腕跟着打个圈儿向苍华挥挥手，让他在不远处候着。】 【墙壁正巧遮住光亮，藏起她大半张脸来，只有轻细的嗓音传进耳中，甚觉有趣。】 卖去会稽山，梅妻鹤子，抚琴作诗？ 【握住捂在自己嘴巴跟前的那只手，轻轻移开，再自然不过地接了那话头】 亦或卖去云梦之饶，结驷千乘，旌旗蔽天，观野火、阅雷霆，倒也乐哉。

	哇，那多没趣。 【他说了好些文绉绉的辞藻，是我再幼时耐不下心思去琢磨的地方，却只知晓那梅鹤因缘抑或星垂旷野，皆是与我素来所居的繁华相悖。娘亲尚且不允我常在这车水马龙间往返，教我如今于雪柳金缕也三分倦意，几多向往却堪堪没法免俗。】 【我想他话中描绘的不胜美妙，真挚得像是将我那玩笑好生考虑，弯了一双眉眼笑出声。】 可我觉着啊，小表弟这般好颜色，合该卖给我家当媳妇儿。

	【眉头皱在一处，寻思着这些个地方怎么就没趣了，合该是梦里才能去到的胜境。】 【正思考之中，她笑着叫出一声小表弟，用了她本来的嗓音，叫我楞了半晌。】 是......是囡囡表姐啊。 【是了，这是郡马府的巷子，她趴在自家墙头...我点了点头心道，这回不该叫贼，该叫家贼。】 【家贼难防，我默默念叨着，防不胜防。】 表姐，你胡说。 【脸腾得红到耳朵根子处，抵着脖子结结巴巴道。】 行舟堂堂男儿，怎能给别人做媳妇儿。

	【他踌躇抛出的话语里的讶异，附和原来白玉似的颊上薄覆了胭脂般的红，怯涩的嗓音渐渐沉下去，几不可闻。我听得他说着堂堂男儿，捉弄的心思不减，越发是提了腕去轻掐他脸颊，迫人做了张鬼脸，却觉着这副模样好玩得紧，便也濯濯盯着他，夸赞间全无保留。】 堂堂男儿做不得媳妇儿呀……那可是已经想好，要娶哪家的姑娘了么。 【许是因我虽喜极玩闹，终究自幼落得沉疴，尽管不甚为意，仍尝见许多体弱不胜的苦楚，而今虽世人都说女儿家长得快些，眼下的人儿身量却并未较我稚气，遑论我闻他言谈、举手投足间不无乖巧晓事，却没有尚为年幼的意味。我踮了踮脚，伸手去揉人脑袋，指尖所触竟意外的轻软。】 我们行舟太可爱啦，往后表姐嫁了人，定会想念的很！

	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表姐，我六岁了。【我捉了她揉来的手指，凝望她半明半暗的身影。】若说你会想念表姑姑亦或是表姑父，行舟还是信的。 可.....怎么会......【脚尖蹭着石子儿轻轻一挪，眼神跟着往旁边一瞟。】怎么会想念我呢。表姐这是在骗小孩子吧。 小孩子最好骗，赵德水也总爱唬我。【抬头看向苍华所蹲的地方，并朝那里指了指】而他就不一样，从来不会骗我。 【又回首继续看她，拉着她往亮堂处走了一步，恰好头顶好大一束烟花绽放开来，五光十色，绚烂无比，我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欢喜。】 可表姐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是信的，等你以后嫁人，我送你许许多多像方才那样的烟火，这么多这么多......【我拿手比划着烟火的数量，似乎再多十只手也数不过来，叹了口气，思索了半晌，忽而抬头道】 多到，火烧长安。

	【在有光的地方，我能看见他眼眸里流光轮转，远处的火树银花都落在是夜看灯人的瞳孔中，不过转瞬而逝，却也大抵将每一个这样的上元夜铭印在心里。他说我骗他，又偏偏说信我，或许是我当真不谙人情世事，竟难听懂其中的脉络。即便如此，他口中许我的允诺，教人无法不动容。】 你觉着表姐骗你？ 【我想要用更加教人信服的神情去瞧他，却怕是在这人眼前笑意太盛，无从将愈加喜悦的心情递与，只得攥住人高高扬起、试图去记录的手，将他蜷在掌心里的小指勾出来，碰了碰，轻声。】 表姐不骗你，你也不能反悔。一定要这么这么多，火烧长安。 【他方才所指的那朵烟花，剩下零碎的星火铺盖满几乎整片夜空，我自顾重复着他的一字一句，沉浸在砰然焰火声里的叹息也恍若未闻，却只想着，我未曾细致装饰过的面容，在这太过华美的夜里，是否还算得好看。那厢有我熟悉的脚步声轻巧巧的传来，断了思量。】 我要回去啦，今天的烟花和小表弟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