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东面：拱式桥

【一天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匆匆而逝，竟已然吃过了晚膳，再过不了多久，便是该起身出宫了，也终究是舍不得孩儿和孙儿】

【由着她赖着，坐了床上，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摸着她的发，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

家中一切都好，你爹爹也升了正二品的中书令，以后便不会那么忙碌了，元靖也在准备科举，小四小五整日里还是打打闹闹，只是小五总是说，少了一个替她背锅的姐姐了....

【道的却也是事实，只是后话一出口，确有几分后悔，当着她的面，似是不应该这么说吧】

【果然还是最喜欢她抚摸我的发，不禁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听她说起家里如今的样子，总觉得这一年多，弟弟妹妹都长大了】

爹爹升官是好事

【心下浅浅谋划，如今煦儿尚小，但有爹爹在朝中势力，到爹爹不再为官的这些年，我们母子都可安稳，元靖要科举了？趁着爹爹在朝为官，可带着他走些便捷之路，等煦儿大了总是能用得上的】

老三要科举了，如此娘亲还让爹爹多费心些，得空再给他指门好亲事吧

【如此，我便不再是一个人在奋斗了呢，手指摸着她裙上的布料】

娘亲不会怪我吧……

【元靖的路，其实该他自己选，也不晓得他可会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自私】

【她的话，自下面传了过来，我听到她话里的其他东西，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我的霁月，终究是变了，她才十五岁，就已经被这后宫的是非浸染了颜色，话里话外的，隐约透着对未来事情的步步为营上】

【这些话儿，即便她不说，为了她，我也是回去做的吧？我虽不愿孩子们再步西陵的老路，可这么多年过来了，看惯了平民百姓因为无权无势被任意欺凌，官，呵，官至少能保证我家人孩子的平安，那便去吧】

你放心，元靖早有入仕助你的打算，你且好生照顾煦儿，宫外有你爹和元靖。

【手指轻轻穿入她的黑发】

傻丫头，娘亲为何会怪你？你一个人在宫里，娘亲总觉对不住你。

【入宫这一年多来，我原想着寻好靠山，然后安稳度过余生，只是……在这红墙里，太难了，特别是在有了攸煦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安眠，连嘉钰都如此，更何况是我。看懂了在这里的生存方式，便不能再随心活着，杜静玖为何敢如此放肆，不过也是仗着家里军功厉害，如果有一天爹爹坐到一品官位，于我于煦儿都多了一层保障……还有元靖】

【爹爹不可能在朝一辈子，西陵家已经掺了这趟浑水，出不去了，所以……想要越来越辉煌还是跌入尘埃里，谁都不想重新变成灰烬的，不是吗】

我知道的，就是辛苦了元靖和爹爹

【我知道不止是元靖，往后的元亓，甚至后来的溶月，在以后都会缠进所谓的世族名门里，不过所嫁所娶若都能合了他们的心意，自然也是好的】

我在宫里，很好，那位“贵人”在过去的一阵子给了我不少帮助，都是托了娘亲的福

【我说的谁，她自然是知道的，若非没有她和荣妃，也不晓得我这一年要活得怎样心惊胆战了呢】

【终究是条不归路，踏上了，便永无回头之日，他在朝一天，西陵家便辉煌一日，若是他退下去了，日后，只怕会沦为一粒沙，他的目标是为了振兴西陵家，但是这一个目的，元靖和元亓，便必然要为止付出】

【元亓，我便是不指望他如何了，元靖，却同她一样，从来不用我担忧，他好似也愿为了霁月入仕为官，如此，便好】

【等到元靖稳定了，西陵岳退休了，我们便远走高飞，不问世事去】

你且安心便好。

【听她提起早先的“贵人”，便是想到那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唤墨染的吧？没成想，竟是不经意间的相遇，竟也能为着自己闺女存了一份人情】

改日，提娘亲去谢谢那位贵人，说起来，娘亲倒还从未见过。只是今日是来不及了。

【其实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自己也已经变了，不是么？】

【正想再多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了丫头提醒的声音】

“贵人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心中一惊，这么快么？】

【如今并非我一人，我自然是安心的，且，初入宫闱时，心中并无目的，所以无从下手，而今，攸煦已经是我未来日子里最重要的，为了他，我自然也是不会后退半步的】

【微微勾唇，她嘴里的贵人是墨染，而我所说的是江怀笙，不过也都一样，她们主仆二人，无须分开算的】

【在她腿上舒服得要睡过去，却是门外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离别是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只是见面总有分别之时，我属于这里，而她并不】

【懒懒的从她腿上起来，笑着看她的眉眼，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

霜降，去把煦儿再抱过来

【握了握娘亲的手】

娘亲且放心，霁月在宫里都好，未来会更好
见面虽不易，但是总还是会有机会的

【终是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教之第一次难舍，这一回倒安心了不少，至少我看到她现在的生活还不错，亦是有了希冀】
【见她起身，扶了一把，待她起身坐好，霜降领命去抱煦儿，手掌被她用力的握了下，低头看了一眼握在一起的手，再次抬起头来时，我发现对面的霁月有了那么一丝陌生，可是她却真真实实是我的女儿】

【我的话，她的意思，都只是一个目的，为了煦儿，为了西陵家，为了她】

你自己好好的，宫外的事儿你不要担心，有你爹爹，家中有我，你且安心的照顾好煦儿。

【想来日后再见，不是问题】

霁月，照顾好自己，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反握住她的手，特别家中了自己两个字，我知道，她明白】

【煦儿被抱了来，将脖子上褪下那个带了好些年的玉珏，挂在了煦儿的脖子上】

煦儿乖，也算是外祖给你的见面礼，你要好好长大，然后回家看看外祖。

【霁月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煦儿长大了，是王爷，会出宫，却也不知，自己能否撑到那个时候，自己这身体...】

【话至此，不想再多说，只因我怕再多一个字，就要忍不住哭起来，我不是爱哭之人，可这几日，这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太廉价了，虽然是对着娘亲，只是哭太不值钱了】

【看她抱着煦儿，听她说的话，微微勾唇，会的，总有一日，煦儿会替我回到西陵家去看看的】

【伺候的侍女们都鱼贯进来了，有的是进来伺候我的，有的是准备送她出去的，看着这一屋子人，心里倒多了几分快意】

一会儿送夫人出宫，路上都注意些

【嘱咐着侍女，到底还是下了床榻，瞥了一眼想要上前来的霜降，只让她接过煦儿来，托出娘亲的手，轻言】

娘亲一路珍重，也告诉爹爹，望他珍重

【将孩子交给了乳母，便有人鱼贯入内，瞧着她十足的贵气派头，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是整个西陵家】

【见她转身下了床榻，本是要拦着，可她态度坚决，便也没再阻拦】

【她拉着我的手，临行嘱托了一串，亦是重重握了她的手，未在言语，抬手轻轻在她脸颊抚摸着，而后毅然离去，并未再回头】

【直到出了绛雪苑，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而后离去】

【在宫门，见到了来接我的西陵，冲他笑了笑，便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结-

——元光五年 七月二十——

【自行宫回来，便没怎么见到云曦，她前日子生了皇子，便说等过几日再叨扰，阿娘的噩耗传来，我更是哪儿都不想去】

【但书慧瞧不过去，说是若是我有空，便去西陵贵人处走走，总归宫中除了知非表姐，能仔细说的的也只有她了】

【我这才终于打起精神，收拾了仪容，向云曦的绛雪苑去】

【听闻前两日皇上准她母亲进宫，想想也是羡慕，人与人的机遇就是这般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