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顾府祖宅

	这自然是…… 【闻言，脱口而出，只不过话才说了一半，就觉得不对】 【虽然不知道三姐姐是不是再给自己下套，总觉得不该说多】 【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我累了，我回屋子了，三姐姐你自己坐着吧

	【随她一起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心知四妹妹这是恼了，挽住她的手，讨饶】 好好好，那我们不说了。 【远处丫鬟拿着茶点过来，示意她跟上，和四妹妹并排而行】 我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结====

	====永昌十六年正月==== 【暮霭沉沉，寒风骤起，呼啸着带来刺骨的冰凉，刚过完年的热闹似乎也被吹散了】 【而娘亲，却是连过年都不曾见到，抚了抚膝上暖炉，驱不散心底莫名的不安】 【扯过一旁的大氅，带上兜帽朝着父亲那屋走去，绯红裹就的身影被这昏暗天色环绕，只觉惨淡】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细细密密迷了一脸，胡乱地擦了擦，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扣门】 父亲，绥绥可以进来吗？

	【红炉温酒，自饮自酌，于年节下闹中取静，倒是难得的半晌清欢。】 【近岁，年齿渐长，官场沉浮，兼历生死，性情愈趋平和，往昔荒唐多如过眼云烟，然总有些人，有些事，横亘在记忆深处，难以消磨。】 【倏然而起的声响扯回了飘散的思绪，自提起酒壶，且斟且道】进来吧。

	【敛了纷杂心思，推门进去，房中暖炉正旺，有馥郁酒香萦鼻，驱散了带进来的寒意】 【因有事想从父亲那儿得到解答，倒是沉静了几分，不复往日活泼，小步挪过去，在父亲身侧坐下，偷偷打量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深沉，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小幅度摇晃，撒娇】 爹爹你在做什么呀? 【又看了看红泥小酒炉，思绪翻飞，或许，喝了酒我就能直接问出口了】 爹爹，这个酒好喝吗？绥绥也想喝。

	【小女儿娇憨可人，眉眼间已依稀可见其母风韵。教子当从严，女儿却不妨宠纵些个。】 【故未将酒烈伤人的陈词滥调宣之于口，反将银箸蘸了酒水探到她嘴边。】 那就尝尝。 【杯中物并非绵软柔和的果酒甜酿，陈年的玉冰烧，辛辣刺喉，酒香逼人，她若识趣自会避开去，若真耐不住兴头……辣哭了，哄哄就是。】

	【筷箸上酒味呛人，闻着便知是烈酒，抿抿唇也不犹豫，就着父亲的手尝了口】 唔...好辣！ 【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又端着父亲的茶盏，灌了一大口才缓和舌尖疼痛感，睁着小鹿般湿润眼眸，有晶莹闪烁】 爹爹是坏人，我要去告诉娘亲！ 【绥绥虽小，但常年不见娘亲，府中无人提起她，自然想得到与父亲有关，当即可怜巴巴，泪水滚落】 爹爹，娘亲呢，我要娘亲，呜...

	【小妮子泪水盈盈，端的是惹人怜爱，奈何出口之言不啻剜心之刃。】 【平生最不待见怯懦乞怜，自欺欺人之辈。心头既已落了伤，轻纱软绸裹了粉饰太平，就能痊愈？纵得一时安然，内里只会愈烂愈深，倒不若剔去腐肉，放尽污血，痛彻肺腑之后始得新生。】 【从未打算瞒哄儿女其母早丧，奈何府里人多不似己冷硬心肠，只怕稚子年幼，难耐思亲之苦。虽不以为然，却也听之任之了。】 【眼下被这抽抽噎噎的啜泣声搅得脑仁儿疼，不禁皱眉斥道 】禁声！ 【冷硬了一瞬，见小丫头委委屈屈的模样又不禁心软，勉强柔和了声气，道】你已非不知事的奶娃娃，难道还不知生死之事？你房里的嬷嬷平日里都教了你些什么？阴阳两隔，思念过甚只会令逝者不安，生者自苦，你若真有孝心，寒衣清明，生辰忌日，多去你娘坟前烧几张纸，上几炷香，就是你为人子女的本分了。

	【小声啜泣，余光偷瞄父亲面色，已是脸沉如墨，冷若冰霜，待听到禁声二字，更是没了声响，贝齿咬住下唇，泪珠附于纤长睫羽上欲落未落】 【透过水汽，怔怔地看着父亲的嘴巴张张合合，注意力渐渐溃散，只觉头昏脑涨，耳边嗡嗡作响，父亲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到一起，竟是不敢置信】 我... 【想反驳，可往日忽略的违和之处却清晰地钻入脑中，记事以来从未见过只活在嬷嬷口中的娘亲，嬷嬷告诫的不要询问府中人娘亲的去处，提到娘亲时表姐一言难尽的表情，其实早就破绽百出，奈何自个儿刻意无视，寻了千般理由来解释】 【无力地闭了闭眼，甚至那个存活在绥绥心中温婉娴静的女子不过是，听着他人描述，一点一滴慢慢加诸，逐步完善，自欺欺人的记忆罢了！】 绥绥，绥绥明白，可绥绥还是想娘亲。 【无声落泪，父亲的一席话令绥绥清晰地认识到，生死之事均是天定，人力难为，但父亲，提及娘亲却是不见悲色，惶惶扑向父亲，将小脸埋到他怀里，闷声】 那爹爹呢，爹爹会想娘亲吗？

	【想……岂会不想……相识于年少，一见而入心扉，后结缡相守，她为我育儿持家，朝暮相伴，耳鬓厮磨，这个人，这段情，纵未得长久，却早已溶入顾从涣的骨血，难割难舍。】 【轻叹一声，揽住怀里的孩子，轻抚其背】想啊，每逢桂子飘香，就想你娘酿的桂花酒。 【自她逝后，再不沾桂花酒，思念悠长，亦酸亦涩，怕是要品咂到闭眼了。】 草木有情，何况人乎？然人活一生，总不能一味沉溺在回忆和思念中，爹有为人臣、为人父的责任要担当，你也要乖乖的修身成人，咱们都好好的，你娘，只是先一步到极乐之地等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