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县】择里街

	【堂堂文杏，馨香芬芳，视之久矣，颇有近前细嗅的念头，如是也照做了，却见她眉目间藏一星烦愁，颇想要抬手去抚平那一点颦蹙的眉头，像极了柳叶折旋，远山笼雾。人影往来，罗带生风，衣袂化影，可天地间却容不下那样多的喧嚣，只能容下那盈盈的一树西府海棠，眨巴着清澈的眼神，随着兔子灯荧荧彤彤，秋水翳翦，一眼就是万年。】 【上元佳节，习惯了父王漠然相对，母妃的避之不及，偌大王府，嬷嬷恭谨，小厮诺诺，平素即便是个混世魔王，却无人托付真心。只是在她一声轻唤里，那一切都不甚重要了，天地渺渺，茫茫人海，总有一人会轻轻唤我一句，让我知晓我并非这世上的孤魂野鬼，足矣。】 【那委屈模样仿佛世间最柔美的清澈明朗，不禁展眉咧嘴一笑，继而轻轻带着她的衣袖朝前去，唯恐步子太大他跟不上，无意识地捉住她手，握在手心】 那我陪你去逛啊。 【人潮拥挤，拉着她的手唯恐被冲散，到了卖簪钗的小摊跟前，来了兴致取一枚海棠掐丝钗，缀着细碎的米珠，比到她蝉鬓边，低声轻询】 如何？

	诶允执哥哥，可是阿爹阿娘说...... 【“要如意等在这里”，她没有讲剩下的话说完，袄裙的琵琶袖的袖缘便被了哥哥捏住，牵着了跟着她的步伐走去，不稍时，她便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被包裹在了比她大一圈的掌心中，同阿爹阿娘的手心不一样，软软的暖暖的，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叫了这份暖意从那手心一直传递给了她，竟然生出了一丝薄汗来。行走在拥挤的人潮中，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身边的人，珍重的护住怀中的兔子灯，完全忘记了元娘和阿爹阿娘。】 【冷不防的停了下来，她感觉头上一重，原是低着头，听了这话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巧便瞧进了允执哥哥为她簪发时专注的眼神，柔和得如天上的月华，她微微一愣，眼中仿佛盛了一缕清光，清澈又明亮。簪发已经簪好，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饰，细碎的小细珠贴着她的发丝垂下来，却不能知道自己簪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能抬起头去看允执哥哥，疑惑得眨了眨眼睛。】 “诶哟，小娘子生得俏，簪了这海棠钗更是明艳动人，姝丽无双，同了身边的小郎君天造地设。” 【卖簪子的老板在这摸鱼滚爬久了，哪个不是人精，瞧了一眼便知道了来人的关系。他这般说为了讨那小郎君欢喜，说不定就多买了几根。她一听那老板的话，白皙的脸上渐渐漾起了绯红，耳根更是红得厉害，心中漏了半拍，像是被偷窥见了心思一般，羞得脚下一跺，便是要将头上的钗子拿下来。】 你别胡说，我不要了。

	【万家灯火明灭，星霜催人，唯有她脸上总有柔和明光，什么人间繁饰也难相称。悉心将钗头别过墨云，稳稳当当的簪到鬓边。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鬟发婭姹娇，好似海棠仙。很满意这番打造，远退两步，仔细端详，微微颔首。】 【她疑惑神情可爱至极，讷讷神色直教人心情大好，侧着脸歪头睇着她，唇角也不自觉上扬，目光深深。】 【小贩的话自然是说的心里美滋滋的，她粉面薄愠，作势要取下钗来，知小女儿脸皮薄，抬手去拦她，轻轻带过柔荑到手心里，软软的，温热的。眯了眯眼，神色和煦，好言哄她，缓缓出声。】 他也不曾说错，你恼什么？ 【天造地设，金玉良缘，是不是一对璧人，尚不得而知，只是有她在身侧，确实是很欢喜的，是春风拂波，煦阳溶雪的欢喜，是一树一树花开的欢喜。于是知道她所恼为何，却也装作不曾知道，刻意岔开话，又深深一顿，继而才添一句。】 你簪着的确是很好看的，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不待人答，已搁了几个铜板在小贩手里，牵着她往别处走。满天星河下，溶溶月华中，在人海里就这样紧紧拉着她，心跳很沉，很沉，一声一声，砰砰清晰可闻。一步一步所见面具折扇，亦或是钗环小吃，目不暇接，故而走得慢了些，离她方才站的地方不觉远了些许。默然相携，行步彳亍。】 蓬莱谷的草已绿起来了，明日——去踏青如何？

	“他也不曾说错，你恼什么？” 他说！....... 【少年温润干净的声音入耳，她却低着头红着脸颊，不肯去瞧她，想要拔了簪子的手也被他拉了下来，却没有了放开了的意思，便这般拉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掌心更加的滚烫了，她一下子抬起了头，望进那一双眼眸，觉得连了允执哥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温度。元月的天.....是暖了吗？】 莫要糊弄如意，如意可是要恼了的。 允执哥哥还为别的姑娘赠簪么？ 【少年的目光令她有些退却，着急瞥到的，是她不能明白的情绪，便急着岔开话题，随意找了个问题问他，却不知究竟自己问了什么。等回过神来，方才惊觉自己问出的这话多么不合时宜，有违她世家女儿的礼数，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嫣红的嘴唇一抿，瞪着圆溜溜的杏眸望向别的地方。】 如意听阿娘的......

	怎么能！ 【生生怕她恼了，若是怄了气不再理会我，可如何了得。急急出声，声儿微颤，有一瞬慌张，随即伸手拉住她袖缘，急急大步流星跨了几步，到了依依柳下，避开了人群，想让她听的更清楚。教她回过身正身相对，目光清明，如蕴星子深深，眼底心里尽是她身影面庞，如何能再容得下旁人？只是断断说不出口，涨红了脸，一咬牙才道】 我可只对你好，莫说旁的人，便是什么金如意玉如意，都比不得谢如意的！ 【不知胡乱说些什么，只想她明白，又不想教她明白，是一份什么心绪作祟，何难说清道明。一甩袖，摸了摸头，顿时有几分少年新愁，连连摆手说话之际，未曾察觉身后有异样，却觉凉风瑟瑟，阴气森森。】 罢了罢了！日后你自然就懂了！

	"我可只对你好，莫说旁的人，便是什么金如意玉如意，都比不得谢如意的！" 允执哥哥！ 【她霎时停了脚步，低低的呵了一句。双颊依旧是绯红的，眼神却有些躲闪。少年昭然若揭的心意令她有点措手不及，她知晓得谢家作为京中新贵，势头亦是不错，旁人难免高看一眼，可比了那翰墨簪缨的言家裴家，自是比不得的，更别说了那龙子龙孙宗族子弟等类。她不免想起了当年她去祁王府时，嬷嬷对她的嘱托，说得若得了王妃郡王高看一眼，日后的一生荣华自是周全的。现如今唯独了祁王府干干净净，祁王府后院只有了王妃一个人，广陵郡王又是了王妃的嫡长子，再没了别的兄弟姐妹，明眼着这日后的承爵，满府的富贵都要落在广陵郡王一人的头上，再者郡王生得极为好看，在宗室子弟中也是不俗的，何尝不是了京中适龄女子的梦中情郎。后宅干净，子弟不坏，权贵双全，郎君又是俊俏非常，这才叫了那场生日宴，众女子趋之若鹜，母亲和嬷嬷再三嘱托。】 【她已然九岁有余了，道听途说，晓得一点，男女情事具体是什么，却是委实不清楚的。允执哥哥的好感，她不敢往了那方面想，只当了他没的妹妹，故而多愿意照料她一点，她不多想，也乐得糊涂。她谢如意才学技艺在京中并非极为出彩，便是菁儿都比她好些，秉性亦是不如家中蓁儿姐姐大气，唯独这幅皮囊尚且叫人高看上一眼，谢家三姊妹出入于宴上，蓁儿姐姐大气玲珑，菁儿妹妹聪颖灵动，她夹在了中间，减一分庄重，减一分明慧，倒是有些局促紧张，只得给人留了个礼数周全的印象。皮囊对于后宅讨生活的女子来说，倒不是什么要紧的，流于底的一抹海棠艳色，反倒是给了人一种登不得台面的感觉，故而蓁儿姐姐数来是各位夫人最是喜欢的，只因了她很是受得长青伯伯的喜爱，蓁儿姐姐的关照，她们也给得几分面子。】 【现如今，少年的情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愣了一下，有点不安，抓了一下袄裙衣摆的角落，微微低了一下头，头上的海棠簪子的穗子垂了下来。】 如意累了，如意想回去了。

	如意…… 【无端心中一颤，不知她低下的玉面是赧然还是恼怒，轻声唤她一句，又觉是方才唐突了，一时愕然，静默着低下了头，只余下那一声如意晕开，逐渐深入骨髓。】 【月上中天，人约柳下，清冷的一席月华流泻在织锦衣襟之上，给她的倩影镀上一个模糊的轮廓，再想去拉她的手，暖一暖那渐渐冰涩泛红的柔荑，又被方才那微妙的氛围阻隔，仿佛是一道鸿沟，一点点抽干我的力气。】 【是归时。刚想启齿去打破这份微妙的尴尬，却觉后脊梁一凛，惊愕回首，萧萧疏风，黑影亘出，模糊的如一团墨影，将我与如意吞噬在暗潮之中。于上元佳节，我的记忆里只剩下灯火莹莹，她模糊的一个影，和后颈的一记钝痛。】 ——结——

	大魏朝六世 - 永昌二年九月 (秋) 【在家读书读得心不在焉，趁阿娘不注意偷偷溜上街去玩。】 【听说择里街新开了家铺子，里边的大厨做红烧肉那可是一绝，忙兴冲冲去了。】 【找到地方大摇大摆入内，找好桌子点好菜翘着二郎腿等上菜。】

	【择里街新开了家铺子，据说这红烧肉的香味能传遍整条街，挑了个凉爽日子去瞧瞧。】 【只是这出门时间不巧，等到了铺子一看竟连大堂内都满座了。那小二四处一瞧便问愿不愿意与人合桌，想了便同意了。】 【到了那桌前才发现这儿一个小男孩便占了一整桌，心里正鄙夷，等人一抬头才惊讶出声】 小混球，又是你呀？

	【人多上菜慢，左等右等心里很是不耐，偏这时那个不长眼的小二还凑过来问能不能和旁人拼桌，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便道】 免谈！ 【话音刚落却有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抬头却是一愣，结结巴巴道】 咦……怎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