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行宫】承光寺

［闻言欣喜，行礼道］

嫔妾谢娘娘赏赐。

［多子多福的玉佩，寓意极好，此时竟无意间想起了我那连连失子的表姐，心下有些难受。想着一会儿也帮她抄写佛经，求菩萨保佑。］

［接过玉佩，闻及后话，柔声言。］

――――――结

嫔妾定会平安将胎儿生下来的

建兴十五年八月十六
【康乐殁了……自己的心也似乎已经死了。连续两天皆在这承光寺中以泪洗面，念佛祈福，只愿……康乐来生不要再投身在帝王家】

【未带釵环，发髻只以木簪挽起，因着怕犯了忌讳，不敢着素衣，颜色却以素雅为主，远远一看，哪里有一点正二品皇妃的样子？自己却已经不管不顾了】

【缓步行至大雄宝殿前，跟那女尼打了招呼，她伺候我上过香，便识趣退了出去。大抵是知晓康乐之死，知道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静静思念康乐罢】

【再那蒲团上跪下，深深的朝菩萨磕过头，双手合十】

佛祖……信女沈清秋……一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哪怕入宫为妃数载，其中险恶，信女却也信守善念，明哲保身，未曾做过什么恶事……为何……

【此时已忍不住哭出声来】为何我的女儿要遭受这样的祸患？

【自打锦嫔之女断指之后，就料想到这次避暑之行，怕是不会太平。只是没成想，竟会闹出人命，死的还是颇得帝宠的康乐公主。听闻，若非康乐公主，死得怕是皇长子了。不得不叹，长这一字，着实是碍着人眼了。】

【虽殁了位公主，但到底只是位公主，即便是皇子，也不见得这宫里会如何的，故此除却那孩子的生母，也不会有几个人当真在意。只不过，要去上一柱香，总归不好太喜气的，便着人拿了那件浅蓝色的衣裙，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比之平素是要简朴些，但也不至于叫人看着似落了身份。】

【至了承光寺，望着寺门，却是一叹。生前如何得宠，死后终究一具白骨。还死在这行宫，连落根都不容易。那小麻烦精，虽是个会闹事儿的，可到底是个孩子，只叹她出生在了这帝王家吧。】

“娘娘，昌妃娘娘在里头，怕是不方便让娘娘进去。”

【门前的老尼见我来了，如此说道。望向那屋子，半响才道】

你且去通禀一声吧，若是昌妃娘娘不愿人打扰，我自会离去。

【犹自哀叹，双手合十，嘴中念着】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赞，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

【却只听“吱呀”一声，身后的大门开了又关上，方才的老尼躬身于旁静候，似乎有话要说。此时心思皆在经文之上，无暇理她，继而念道】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一段念完，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双手却依旧阖十。目不转睛地看上上方俯视众生的威严而又慈悲的三世如来。这时才听那老尼略显老态的声线想起】

娘娘，怡娘娘过来也拜佛烧香了……不知……

【怡贵嫔？百绯心？也来拜佛啊……到听说她素来是信道的。眼泪依旧止不住的落下，这才低眉拭了去，缓缓开口】

既然怡贵嫔有心拜佛，本宫又岂有拦着的理儿？佛祖面前，皆是信女，又岂有什么身份之别？去请进来罢。

【待老尼出来回话，依着佛家的礼数还了一礼，方才往殿内去。老尼推了门，我随之跨进，便见着昌妃正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她不言，我亦不好说什么。只让人点了香，接过伏拜。】

【虽我信道，但世人，尤其是这宫中之人最是信佛，多年来，也渐渐习惯。几叩首，才将香插于香案上，轻语一句】

早登极乐吧。

【复望向昌妃，如今的她倒是掩了锋芒，只是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然，康乐个半大的孩子又能招惹什么祸事？不过都是因着大人之间的龌龊，她昌妃若不是哪处得罪了人，又岂会让自己的子女受此苦难，甚至丢了性命。】

【可我不会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不论哪厢，都与我没什么关联。只不过，同年入宫，时至今日，便是再不和乐，也不如年轻时的针锋相对，终是出声宽慰道】

节哀吧。

【与她曾有许多不快，而后亦不过是维持了些许表面上的和睦。面和心不合罢了。如今她的一句早登极乐……却是让人心底多出许多哀婉】

【即便听她一句“早登极乐”面上却依旧未移一分，只是瞧着那明灭不定的烛火、莲花灯座上的盘香。还有那香炉里方才自己所上的那三柱香出神。那香已经燃了大半，不似刚刚怡贵嫔所上的，依旧长长的立在那儿。人死如灯灭，说的便是如此罢？】

节哀？

【“节哀”二字堪堪在唇齿间缭绕，余下几丝悲凉兴味，侧目而视，唇边竟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意来，冷冷“呵”了一声。而后抽泣转为抽搐，忽而泪如泉涌。竟一时不知是哭着还是笑着，凄婉一唤，痛彻心扉】

思思啊……

【凄厉呼声和着那香烛微光闪出诡异的光芒，明明灭灭，微狭的细眸无奈、哀婉中又间杂森冷。过了半晌才微微缓过神来。吸了吸鼻子，抽泣着，却渐渐止了泪水，缓缓的，一字一句道】

希望能如你所言。

【就这么站着，看着这个女人如疯了一般的哭泣，又如翻书般的恢复正常。若非亲眼所见，谁会信方才那人是一贯自视清高的昌妃。轻叹一声，终究不过一介凡人，终究看不开生死的。细细打量此时的她，眉眼间的痛楚，让本不美艳的她，愈发有些狰狞。】

【回身看佛像，想起了那个下狱的选侍。在她的屋中找见的物什，不论如何，都注定了那个女人终将走向灭亡。只是我不懂，那个女子一向隐忍，怎么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呢。还是，遭人嫁祸？】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该如何还是如何的。那宋氏已经落狱，康乐的仇迟早会报的。你还有两个儿子，不是吗？

【宋氏？康乐的仇报了又能如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仪态。却掩饰不住眼底深处的悲戚神色】

宋氏？一个出身低微的选侍罢了。又哪里来的这个胆子谋害皇嗣？

【泪水忽而又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自己却如同无事般，面无表情的跪着，缓缓开口道】

宋氏即便死了，我的思思也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此处，原本直挺挺跪着的身躯，如同泄了气一般，萎靡下来，看着那三座金光闪闪的佛像】

她不过还是一个孩子……若是我有何错，报应在我身上就好……何苦让一个孩子受罪……

【抬手倔强的擦干了面颊上的泪水，自嘲似得安慰道】

是啊……我还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儿子呢……可是三个孩子……都是我十月怀胎，失去哪一个……就如同心口被插了一刀那般痛！

【是啊，宋氏那样的身份，哪里能有那个胆子呢。可是，人到了一定地步，便是再没有胆量，也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一如那个害死佑佑的孔庶人。】

【看着昌妃，似失了魂一般地宣泄不甘，只静静地看着。人生在世，本就世事无常。她此番作态，我虽懂，却看不上。】

至少让她走得不冤枉吧。她，不过是代弟受过。你知道的，那人的目的可是皇长子，只不过。。。

【话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她既然口口声声地道她为了孩子，她舍不得哪个孩子，那便该知道她当站起来，护着剩下的两个儿子。毕竟这幕后之人的目标，并未被除去。谁知道是否还会有下手？只，这宫里瞧不惯她的儿子的，怕也没谁了吧。】

【不知为何，便觉得，这事儿即便再细究，也只会断在狱中的那个宋氏身上了。】

是啊……那人的目的，是彦儿……不过是因为彦儿占了一个长字，又素来得陛下几句赞许。

【失魂落魄地长叹一声，后宫争斗，比自己在家中时母亲所讲的那些故事还要凶险万分。自己从来明哲保身，不愿过多参与争斗，是真的错了？】

我入宫数载，从来自诩偏安一隅，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也不爱参与那些个纷纷扰扰，为了孩子，更是委屈求全。可是……又哪里能躲得过？是我太天真！

【倏的，站起身来，抬眸看着佛祖慈祥而又威严的眼眸】

佛祖为证……从今后起，我不会再如此软弱流泪了。我的孩子……便由我来守护。

【复而想到那宋氏，更是咬牙，面色更狰狞起来】

不论宋氏是奉了谁的令，抑或是她一人所为，本宫都要叫她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