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府】凤薇阁（言祺）

	【点头应承，抓了把零嘴放在她手心里。】 嗯，你提前与我通知，我好做准备~ 【又聊了会儿话，她要走，起身送她。】 =结束=

	————大魏朝五世 - 元光三年正月 （春）———— 【从嫂嫂那里得知了小栗子准备入宫的消息，他霎时便忘记了那日花树下与她的情断，忘了裴府贵公子的矜持，脑子一团乱，跑到马棚里便迁走他的踏雪，一路纵马疾驰，走街串巷，不知撞倒了多少小商铺的东西，一路未停的到了庆国府的门前。将马交付给了门童，门童识得他的面容，还没等说上几句，他便急冲冲的往了里头去，直直到走到了凤微阁。】 【凤薇阁还是同了往日一样，香花，绿荫，如同他每一夜午夜梦回里的样子一样，是他烂熟于心的样子，便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数得清手边的花树，那屋檐上挂的灯，那柱上的一个花绘和香炉里的香味，都是铭刻入骨髓的熟稔。以前言栗不知道他的心意的时候，他总是假借弟弟的名头，来凤薇阁蹭坐，总是希望能在她的身边呆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后来......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嗅了一口。这里没有变，真好。】 “裴小公子......” 言栗呢？ 【心绪在站立中平复，突然被婢女打断了思绪，他直言问道。】

	——永昌五年十一月—— 【耳边似乎仍是连叩不断的云板声，连在梦中亦是哀声四起，仿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闷而敬畏。素绢通草绒花簪着不知几时未曾取下了，一席缟素几乎要与满堂的灵幡相溶，停灵的棺椁早已送至下葬了，虚对着那梨花木台上的灵位，魂魄便也随之那三柱悠悠青烟飘飏远游，先妣唐氏四个字几遍隔着几道幡帷，几层烟火，都是那样明晃晃刺人。】   【长跪蒲团不起，弱柳扶风的残躯约摸有两日滴水未进了，猩红的杏眸便痴痴望着火舌尽数舔舐了往生纸钱，魂魄便也像是在烈火熬煎，凄风呜咽一声，廊下白绢灯笼火烛明灭，愈发照的堂内昏暗，手攥了一把纸钱，失魂落魄痴望着那灵牌，又是一阵梨花带雨】   何苦不带上无垢，留我一人在人世受苦，您怎么忍心——   【终是哀思过甚，伏身悲泣之时惊悸昏厥，裁冰忙忙唤了人来抬回凤薇阁去，才算一连七日头一回离开灵堂。】 【梦中恍惚昏沉，睡得并不踏实，依稀记得是冰雪寒窟，朔风大作，教人赶出了府去，不知天地茫茫，只觉无处可归，遍寻祖母不得，便道要随了她去，穷景凋年，便举身赴清池，只觉身子坠倒了底，仍不到底，砭骨寒意浸透了身子，深思混沌，再无下文。乍有冰窟百丈底下却是火炉烹炸，甫一坠进去，惊悸失声一唤，才算挣了眼。】 祖母！   【时移世易，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凭这江海河山，乾坤万象，我又该托身何处，终此余年？已不敢再想，惟余清泪氤氲迷蒙。】

	【国公府的门庭，除去年节甚少踏入，虽沾亲带故但并未与言家人相熟到可常来常往，但因太夫人薨世国公府治丧，期间与父母兄长前往哀悼，亦见綏绥白衣素缟悲戚恸哭，直令心头发堵疼惜之色难掩。彼时几欲上前宽慰却被四哥出声阻止，也能见府中人众实不能于此当口再生事端，便只能于离去之前唤得綏绥侍婢裁冰转告宽慰，并嘱咐綏绥若有不妥须立即通告云云。】 【自国公府归来心中总似压着一块大石一般，几日里既见不得綏绥的人，亦听不到綏绥的消息，可谓惶惶不可终日。是夜，国公府传来綏绥悲痛晕厥的消息，心中焦急恨不能立马飞去见她，玉生却直言入夜造访不合时宜，强拉着劝说待得天光再去莫要惊动了两家长辈才好。】 【便是这样心疼、隐忍、担忧着，熬过了冬月里的寒夜，天边方翻出鱼肚白，便匆匆离家往国公府去，未更衣未净面，即便从未能忍受这样的狼狈，于现下也统统无视了去。入了国公府与管家伯告了一句便疾步往内院去，落得府内仆役眼中怕又是坐实了没个规矩的名头，直到凤薇阁才被裁冰丫头劝住了脚步，只在外室亭中等着，等待綏绥这一连七日才得来的昏睡...】 【“祖母——”忽而一声惊呼，那是綏绥的呓语，原本如坐针毡的人是立马站起了身，拂开欲上前拦阻的婢女，直打了珠帘入得綏绥闺阁内室，心中虽晓得如此做法被外人知晓必然会新生事故，可这几日的煎熬再难忍耐，唯唤一句在心中念了千遍万遍的名字方能缓解些许】 綏绥…… 【再几步上前，能见躺在榻上的人儿面色惨白，不复往日灵动神采，凄楚消瘦的脸上愁眉泪眼凝望，见此亦不禁红了眼眶。】

	【哀怮之甚，但余侘傺彷徨，斯人已逝，可那杉木棺椁携着我的前路一道埋葬了，自祖母去，天地都失了颜色，前路是半点明光也无，保不齐过了七七，夜里点上最后一盏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便也当到头了。倘若正印证了那些猜证，自此流落乌衣巷，或是浮沉勾栏渠，便再也由不得我。】 【内心深处的恐惧忧虑便在这样渺远的深思中被无限放大，金鸭爇香暖，冷镜照人寒，只茫然睇着那室内的螭首香炉，隔着那霭霭香雾，联珠帐里锦衾暖，谁知安枕到天明？一颗心便似教人攫住了，压抑地教人喘不上气来，腔子里空洞洞的，灌了铅云似的闷。】 【正觉无处发作，将将要呕一口血出来，甫见了来人，似春风化冻，心头皑皑将融，难为他还感念着我。因着这桩，更觉忧虑。幼失怙恃非我所愿，今无荫蔽亦非我所想，本来陋质，甘愿染尘，可敏哥哥——头顶苍茫已无明日，难道连片月华也不能留？戚然洒泪，扑进了人敦实的怀抱，声蕴萧索，溃不成句。】 敏哥哥—— 【杏眸蓄着雾气，将他抱的更紧，惟恐就此失了最后这一点暖意。如鲠在喉，埋头亦只能絮絮。】 我该怎么办…

	【瘦弱人儿甫一入怀，便能觉察何止瘦了一圈，原本莹润肩头也能摸出鲜明骨形，心头钝痛恨不能替她哀痛受苦，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又怕她如今虚弱受不得外力，左右矛盾难决，只能喟叹出声】 绥绥还有我，即便太夫人西去，也不愿见你如此作践自己不是？ 【伊人墨发如瀑飞泻，即便她未作装扮，看得眼里依旧最美，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儿终能得见，几日相思愁肠百转，哪里还能顾得礼教约束，即便被人瞧在眼里告状挑事又如何，娶绥绥入尹家已是夙愿，只待家中二老与族中商议罢了。】 【一手于绥绥香背缓而拍抚宽慰，一手执伊人素手指掌交叠再十指相扣，附耳低语也作抚慰用】 你我二人便像这交缠十指一般，若非我们意愿，谁都不能将我们分离，所以绥绥，为了我，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

	【一声柔语宽慰，万千情愫翻涌，恰如云销雨霁，句句柔肠碎。劝慰愈深，更知所处境遇之艰，身如荻穗，随悲泣不住轻颤，贪恋这一点温暖，额抵宽肩，尚且呜咽难止。】 不是了……不是了…… 【贝齿将唇瓣咬出了一排血痕，强忍住杏目中的潋滟水光，腾起氤氲雾气迷了眼，挣离怀抱，哀声道】 祖母故去，敏哥哥，你能护我几何—— 【怆然摇了摇头，无限感伤人事，颦黛蹙额，抬头茫然四顾，空洞的眼逡巡过缂丝罗帐一角的镂金香球与五色流苏，长睇那渺远的香雾，终是惘然苦笑。】 丧葬悼亡，我也历经了几回，原以为我能托身国公府，可如今前路茫然，莫说他日境况，许是明日我便成奴籍，或是又被送回冀州，又或是流亡街巷……长相厮守，我哪里敢想！

	【那骤然脱怀温香令人心生怅然，复近一步，牵其衣角轻拢玉臂，言】 綏绥，别胡想。 【双手托起她脸颊，原本尚算丰盈泛着桃色的双颊，现下瘦削得颧骨分明连带着肌底的惨白，直让人觉得她似瓷娃娃一般，轻易碰不得。她说得悲怆凄苦，心里又哪能舍得她这般自弃，再柔缓了声线，极尽安抚道】 若你心有担忧，那...待到隔年…… 不，是来年开了春，我便与爹娘请愿，求娶国公府表小姐，即便要等到孝期之后，只要能与你一个安心，我都愿意去做。 【继而展臂退后一步，广袖翩然间，是将这男儿身姿展示于她】 而且你瞧，我身强体健，不会早早抛了你去寻那丑怪阎王的。

	【怅惘枯坐，颓然失神，勉力强挤出一点笑意，近乎比哭还要难看，强打起精神也全然教那些心头阴翳压的喘不过气来，索性阖了双目，撇了撇唇角，积满了哀怨与愁虑。垂首不愿他见此颓态，默然相对，只觉那声声劝慰动肠，愈发觉委屈不堪。】 【眼眶尚且殷红肿如新桃，却甫听得求娶一语，瞿然抬头望他，便是一眼万年。只消那一望，我便知这一颗心全然交付给了他，豆大的热泪便夺眶而出，双唇轻颤着嗫嚅，紧颦眉头听完缀句，再按捺不住奔涌的心潮，一手掀了锦衾下榻，赤着足三步并作两步，撞进了他怀中。】   【虽着亵衣单薄，倚靠在他怀中便再也不惧风霜，抬眼长相对，双靥添色，舒眉破涕为笑，颤声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强压哭腔，一字一句，清晰不差。定要说与他听，才能略表万分感动之一。人道海底深，不抵相思半，既入此门，始知个中苦。若似月轮终皎洁，情至此处，当是不辞冰雪为卿热。】 【这便才作笑颜，阖眸想掩盖红肿双眼的窘迫之态，却听得一行跫音，辨得应是裁冰端了吃食进来，水波潋滟的美目一转，神色楚楚。】 我饿了…

	【柳弱风牵的身骨弃锦衾出罗帏，跌跌撞撞赤足行来，忙上前拥住她，低首吻去她夺眶晶莹，对她流泪伤心的模样总是心下难忍，待见她破涕为笑方才缓和些许，轻抵如螓方额，柔声道】 好，我们吃些东西。 【言罢将她打横抱起，行至就着鎏金宝鸭熏笼的妃榻上坐下，前置透雕福寿纹的紫檀几案，近前的婢女去取粥汤来食，也未打算将裁冰放下，裁冰倒是机敏拿了薄被环在綏绥身上，而后与綏绥说道】 你呀，就老老实实倚着我来食，别想着再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