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熏春园：疏影幽径

——————承安元年 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新帝登基后的头一年，自然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的，耐不住秦桑催促了一次又一次，这才裹了件藕荷色的斗篷出了雎鸠宫，想着那人多的地方兴许会遇到不想遇见的人，也就择了僻静的路一路前行着】

【许是新年祥瑞，这一日没了初春的春寒料峭，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意融融，抬头看一眼蓝湛湛的碧空，我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晴好的天了？素手轻扬，轻轻拢在额头上，这才敢抬头去看那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

【收回思绪，看着御花园里樱红柳绿，初春已然来临，我小心翼翼走在宫道上，心里暗自觉得或许很久以前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天，月姑姑也是这么走着的，这般想着的时候，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连绾卿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暖来了】

【自上次惊险之举未果，稚书万不敢轻举妄动，幸而上次是荣昭仪醒的及时，否则此刻早已酿成大祸，那时稚书也只是一时积愤，瞧见那孩子便萌生杀意，妄图这样便可替自己的孩子报仇，却忘记了谋害皇室是死罪……】

【稚书虽然不想牵扯到那个无辜的孩子，但是谁让他投错了胎，稚书怜悯了他，谁又来怜悯稚书的孩子呢，如果他们有那么一丝不忍，也不至于让我们阴阳相隔，每当看到时懿，稚书都不由在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稚书虽然后悔那日的举动，但后悔的不是自己要掐死荣昭仪孩子的决心，而是没有寻到更好的契机，那日的确不是下手的好机会，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出了事故百口莫辩，不过好在一切都搪塞过去了】

【稚书细想过，在这后宫光靠她一个人实在是无力搬到荣昭仪，何况他还有子女傍身，近些日子稚书一直在思索，他想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可是谁最合适？携着青竹一同走在熏春园的小道上，正是初春，御花园的花都含苞待放，可惜稚书没有想要欣赏的心思】

【稚书思索的有些入神，知道身旁的青竹轻唤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顺着方向瞧去，迎面走来的……】

宜昭媛安好，赶巧了没想到这儿能遇到昭媛

【遇到顺嫔有些意外，这大概是印象中二人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巧遇了吧，心里有些失落，失落于顺嫔如今的恭敬顺从，亦失落于她如今的平和。宫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再骄傲再尖锐的人都能在这里被时光磨去棱角，变成一颗光滑的鹅卵石，让人再也看不出棱角与破绽】

能在这里遇到顺嫔，本宫确实意外。

【细细打量顺嫔，想起上一回这般任真打量她的时候还是在东宫，如今虽日日都能在皇后那里见到，却不曾这般仔细过，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与这风淡云轻的模样截然相反】

久不与顺嫔这般说话，本宫以为认错人了呢！看样子，那个赌约，竟是本宫赢了。

【看着顺嫔，有些悲悯，又有些难过，只是身边跟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就连想要说话都有些不方便，寻了个由头，便开口说道】

月锦，本宫有些口渴，你去沏一壶茶送来。秦桑，这里人多，本宫不习惯，你带他们去那边侯着，本宫与顺嫔歇歇说说话。

【月锦我依旧有些拿捏不住，只好先支开了她再叮嘱秦桑】

【遇到她是稚书意料之外的事情，稚书还记得东宫那会荣昭仪才有孕，她便巴巴的跑去巴结，后来又从她口中隐约得知自己的孩子逝世与荣昭仪有关，这一切都说明她与荣昭仪的关系也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好】

【经过这几年的磨砺，稚书不再是哪儿初入东宫时朦胧的小姑娘了，他学会隐藏自己，就像如今他不喜欢的回去装作喜欢，介意的却装作毫不在意一样，为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人总要学着长大了，说起来妾身也是第一次这般平心静气的和昭媛说话，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还望昭媛莫要介怀才是

你是赢了，可惜当初你没有下过赌注，这下怕是亏大了

【稚书纵然能如此坦然和昭媛说话，可是心里还是介怀以往的，这种芥蒂已经深入骨髓，不管是初入东宫时，还是自己小产时，每一件都与她都这必然的联系，他又怎么能轻易割除，可是现在她必须要成长，学会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帮手，一个为稚书孩子报仇，拉荣昭仪下马的帮手，而这个人非她莫属】

【自己不确定她是不是有这份心，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荣昭仪的关系相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否则他也不会含糊其辞的挑拨了自己和荣昭仪，也许她说的是假话，可是自己还是选择了去相信，这就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昭媛娘娘近来可好？

【如今的顺嫔，比之东宫已然是天差地别的，单是站在跟前的这份从容与淡定，便是被一日日的磨砺过来的，更遑论她的孩子没了，司徒便有了孩子，且还有那长久不衰的荣宠，而今又同住一宫，顺嫔心里的滋味想也不知道并不好受】

【若说神情与举止是秦氏一族数十年根深蒂固的家世教养出来的，那她平和的语气便是这些时日以来的成长了，惊讶于顺嫔的转变，更为她如今的审时度势而刮目相待。看来，如今的她已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她说着致歉的话，原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能听她当面这么说，自然不好再端着架子，含一缕赞赏笑容，与她说道】

都是一同伺候陛下的姐妹，没有什么介怀不介怀的，况且本宫自己的事也不少，哪里有时间去事事介怀？

【是啊，爹爹的死，还有娘和哥哥，爹爹一脉如今只剩自己一人，我李婉清何德何能还能去介怀什么？只是这样的疼痛又怎肯轻易示人？言语提及当年的赌约，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噢，当年竟只是凭空的一个赌约么？真真儿是可惜了，早该立个赌注的，不然这会儿该何其畅快！

【峨眉轻扬，将其余的情绪小心在笑容背后藏好，听得顺嫔问自己进来可好，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觉得可笑，昔日东宫里最不睦的那人却问自己过的好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苦涩生笑】

好与不好，顺嫔不是都知晓么？不过是现如今不用成日里守着药罐子罢了。倒是你，日日与那人一同处着，心里必不好受吧？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她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你莫要轻易拿自己的性命顽笑，不然下回她醒的没那么及时，你可就未必有那般好运道了。

【话说的有些无厘头，但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了什么】

【稚书的锐利早就在这些年被一点点磨平了她付出了多少，才学会了如今的忍耐，说起来上次的事情虽然有些后怕，但是她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再用力一点……司徒氏如今怕也是痛不欲生了吧，想象那种无端的结果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闻其声，轻笑，稚书不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稚书只想和她一起完成我们共同的一个目的，那就是拉下荣昭仪，其他的与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可惜了……不过好在昭媛手下留情没有下赌注，否则这会儿该是妾身懊恼了

【在东宫那会稚书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有生之年会与李氏这般平心静气，摒除恩怨的交谈，也不会想到会在不久之后和她站在同一条道路上，时间总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谁也猜测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它就像陛下的心思一样，永远与人背道而驰】

好不好受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和控制的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慢慢习惯，时间长了连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是不是很可笑？

【微顿】

我的性命不重要，剑走偏锋，棋行险招

【我在乎的不过是秦氏一族，若果没有他们我也无需估计太多，太爷爷走后，稚书也失去了庇护，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而葬送了整个秦家，这样在往后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太爷爷】

说起来，我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会同你说这些，当初我曾一度以为你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又和平共处的机会了

【过去的事情已过去了许久，若是提得多了，就像是结了痂的伤疤反复被人撕开，那伤疤亦会反复呈现在眼前，伤口并不会愈合，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主人因为那个伤疤曾经有多痛。所以关于那个赌约，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当日自己执着一念的与她打赌，不过是想要激励她，激励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悬崖勒马，好在她并没有做出让人失望的事情，所以才有现在的这一幕，二人站在御花园里谈笑生风】

【顺手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替她簪在鬓发上，语气轻柔】

如顺嫔这般的美人坯子，真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呢，若是陛下见到，定然也会喜欢的。

【并不是以前与她说话时的语气，而是发自真心的赞赏，除却与顺嫔在东宫时的恩怨，其实自己还是很赞赏她的，只可惜曾经的她太过锋芒毕露，太过耀眼夺目。听着顺嫔的话，几乎已经快要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曾经东宫里的那个秦承徽】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即便是如今她失了陛下的宠爱，可你也知道，家宴那日陛下替大公主指了婚的，大公主日后的夫家是佟家嫡长孙，元平大长公主的嫡孙，所以本宫劝你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后面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不过想必她也能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原本这些并不需要自己去与她说，只是感伤我二人就连身世几乎都一模一样，竟也有几分意味相投在其中，不由得提议】

咱们一起走一走罢……说起来你不信，本宫亦是不信的，本宫也没想过能在宫里能这般与你和平相处，更没有想过咱们回这么平心静气的谈论彼此，看来，这桂宫里，果然没有永远的不睦呢！

【伸手抚了抚方才宜昭媛摘下的芍药后复闻其所言，只是轻笑不语，稚书拿捏不住她这话中藏着几分心思，陛下……若真是喜欢就好了，只可惜那也不过是自己想想罢了，纵然倾国倾城又如何，抵不过一个司徒氏，这些年都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后复闻其所言，双眉微蹙，是啊，稚书差一点就忘了元宵家宴上陛下说过的话，陛下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她，给了她最多的荣宠，最好的庇护，和最是让人羡慕真心相待】

【佟家啊……听闻荣昭仪的姐妹真是下嫁给了佟家大公子佟逸，陛下那日元宵所言无非是让她们亲上加亲，如此荣昭仪就有了最牢固的庇护了，何况当日太后有中意佟家哪位翁主，佟家翁主到如今还待字闺中，不就是为了在后宫分一杯羹吗，就是不知道若那位翁主真的进了宫，佟家还会不会如陛下所想的那般来庇佑他们母女两人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纵然陛下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事在人为，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说起来这迁宫有几日了，还未细细的瞧过桂宫呢，这宫里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言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小道中央，随后道】

不过说起来这段日子她也的确是憔悴了不少，一来可能因为陛下的缘故，最大的心病可能还是长乐宫哪位吧，虽说她失了陛下的宠爱，可总归只是一时的，保不准那日就复宠了，这点事情还是要细细斟酌一番，昭媛可要把握好自己的时机才是，机不可失

【在这宫里活得久了果然都是人精一般，不过是才几日的功夫，与顺嫔说起话来就轻松了许多。见她也有意，自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我们之间若不是因为那人，也不至于曾经那么不愉快，满意于顺嫔的知情识趣，与她一同踱步】

【听她说起司徒的事情，也不意外，当年她能那么想，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自己，恰好也是身陷其中的，愣怔了片刻，开口】

顺嫔说的是，虽说成事在天，但有句话不是还叫做事在人为么？长乐宫里的便是她用尽了一生的好运道换来的，如今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咋们了不是？

【说起来，如今能让司徒憔悴的，除了时懿之外，只怕就是陛下了，虽然意外陛下为何会突然想起自己来，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刚入宫时的自己，事事都要探其究竟得一个答案了，能想起自己便已足够，哪怕是利用，至少说明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她得皇上恩宠已久，从前在东宫时就已如此，顺嫔不要轻易低估了她，本宫亦不会。本宫在西三宫，鞭长莫及，自然不清楚她如何，但顺嫔总该清楚，顺嫔更该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更要记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随手摘的花朵已被自己捏的一手花汁儿，而后，愤恨】

当年她能买通本宫身边那不成器的婢子，就该想到有一天东窗事发，你我二人合力而为的后果，人啊，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闻其所言，嘴角勾出一点点笑意，这只不过是开始而已，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只可惜她这失宠也不过是暂时的，只要他有大公主这个筹码，那么一切都还没有完，正是应了那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点我比你清楚，如今机会掌握在昭媛的手中，昭媛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后复闻其尾末，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当初她也只是模模糊糊含糊其辞的说了这件事情与荣昭仪有关，如今听她亲口提及，稚书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的生疼……当然我是那么的相信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着么待我，双手紧握成圈，司徒云意!这辈子至死方休】

我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