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宫】合欢殿：延春阁

【心中有数，只是点了点头，她在妍姑姑手下做事，自有妍姑姑调教，别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什么，不过依旧还是不放心】

既是在李太医手下做事，就好好办差，只有做的好了，李太医才会教的更多。

【瞧她那一副若质可怜的模样，复又叮嘱了一句】

宫里不比别处，本宫也没有别的好跟你说的，只一句，在宫里，想要活的更久，不仅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更要管好自己的耳朵与眼睛，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肖本宫多教了吧？

【听她言语间很不放心，阿颜也并不去深思其中的缘由，人心险恶还是听过的】

谢昭媛教导，卑职记住了，一定会好好办大人吩咐的差事。

【这再三提点想必是因为自己在李大人手下做事，否则一般的人昭媛大概看都不会看吧，阿颜不禁受宠若惊，低头应和】

卑职明白，娘娘费心了，卑职谨记娘娘教诲。

【见娘娘身边的宫人过来端药，阿颜小心的交接给她】

【若不是看她在妍姑姑手下当差，又年幼，本不必多管这闲事的，既然她是个识趣的人，少不得多叮嘱几句】

【看她熟练的将药递给了秦桑，想起该交代给她的话还没说】

你回去的时候转告李太医一下，本宫申时在悦芙楼等她，让她不用太匆忙。

【让月锦送她出雎鸠宫，径自回去喝药不提】


——————结——————

——————承安元年  正月 十八——————


【心如死灰不复温，说的大概便是如今这情形了吧。家宴那日，皇后一再提起自己，多年的姐妹情分终究毁于一旦，虽有心弥补却于事无补，即便是将时懿推到她跟前她已然不领情，前有皇后，后有陛下，眼瞧着这日子就要走到了尽头，可妍姑姑却偏偏在这档口出现】

【从昨日到现在，滴水未进，即便是喝下去的药亦悉数吐了出来，人若没了活下去的支撑点，果然什么都是徒劳了】

【春雨淅淅沥沥，即便是躺在榻上，也能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吩咐秦桑打开窗子让我看一眼，只可惜无论说什么她都不肯打开。闭了眼，想象着外面春雨润无声的景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未几，便有宫女来回话，说皇后的凤驾已到了雎鸠宫，忙吩咐了秦桑与月锦扶我起来前去迎皇后】

-、【难得元月落冬雨，一早前来请安的众妃中依然未见到李昭媛的身影，知道她身子不好，如今也不大出的了门。像往常一样并未放在心上，遣散了她们便回寝殿内看开年后宫的吃穿用度。正巧看到一半，毓宜进门言道昨儿见了李太医，言昭媛的病怕是不好，如今似连药都吃不进去了。】

-、【蹙了蹙眉未动，依然翻着账目，脑中却是儿时与她的笑言与在东宫的种种。叹了口气，只觉得此人真是对的起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唤人备了轿撵，亲自去西三宫走一趟】

-、【原在太子妃之时，这桂宫也是两三天走一趟的，如今做了皇后倒不常来了。今日落了雨水，路面湿滑，抬轿的人都是谨慎小心，且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终是到了雎鸠宫内，雨下的更大了，门口宫人见是自己的仪仗十分惊慌，其中一个便快速入殿内去了，而自己在王志业的搀扶下缓缓入殿内。】

-、【雎鸠宫甚大，可这里的主位却是个病秧子，真不晓得庄婕妤能否耐得住性子呢？】

-、【快接近寝殿便有一股子药味，捂了捂口鼻，抬腿入内只说了一句】

昭媛何苦。

【尚未来得及下床，皇后的仪仗已到了悦芙楼，紧跟着皇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声音暗哑】

娘娘前来，臣妾未曾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一番话说下来已是气喘吁吁，秦桑忙伸了手为我轻抚后背，歇了片刻，这才复又躺回到金丝软枕上，只是那一句“昭媛何苦”让人险些落下泪来，不过那正要撑着的手却僵持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看着皇后那张精致容颜，如今又添了几分位居后位的高贵雍容与凤临天下的威仪，不期然，觉得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其实是值得的，毕竟此刻她已坐上了后位不是吗？不过依旧是替她揪心，皇上已给大公主安排了婚事，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佟家，嘉宁哥哥的长子……日后皇后若有公主，又该如何安排？】

（绾卿，你已坚持了这么久，为何要在现在倒下？你倒下了你面前的人谁来帮她？）

【心里不断如此问着自己，可看着皇后嫌恶的神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终究，开口时候却是苦涩】

何苦？臣妾也不知何苦，大约是累了，想要急流勇退了……这趟水，实在太急太快……

-、【从那不过几句言语便涨红的脸可知，她眼下这病确然是真的，偏是太医李氏是她亲人，放出去话也没有掺了任何水分。她行礼身前，却是下不来床，那模样分明是在刺自己的眼，径自坐在与床榻相近的贵妃榻上，微道】

水儿太急太快亦是昭媛的选择不是么，昭媛若是思虑好，大可不必淌这浑水，如今你替她人搭桥，她人怕是难领你的情。

-、【这话自然是说她攀附司徒氏。心中并不知她为何今日这般，所以说出来倒似是嘲讽不已。今日前来，便是看她这落魄的模样，虽封为昭媛成了一宫的主子，可谁人敢说她不过是陛下为司徒挡箭所用的盾？外人倒风光无限与司徒只差了小半截，可明眼人却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况且你这座桥自身都承受不住洪流欲势，更别提在被踩踏时还要受大船碰撞，宜昭媛——

你值得吗？

【果然这才是皇后一贯的行事作风，只是皇后的话并没有让自己生气或是恼怒，毕竟当初如此选择的人是自己，与她无关，亦与司徒无关，且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我们都是被动的，所以事实从来都不由我们自己做主选择】

【心里头平静后，便不再那样难受了，就连说话也平缓了许多】

娘娘当真以为我愿意选择那条路吗？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怕连累了自己的手帕之交，娘娘以为，我李婉清凭什么去巴结讨好一个曾陷害过我的人？

【左右自己的病也不知还能拖几日，亦不想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在她心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你们都下去，这里勿需要人伺候了。

【打发走了宫人离去，看着那张冷艳无双的面孔，终究还是不舍】

你大概不知道，秦氏的孩子没了，太后根本就不相信那是我的宫女失手，太后一直问我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担心我与你数十年的交情为他人所知，我怕因为我会连累你，我怕因为我你的太子妃之位不保！所以在煦杞宫里的那三日，我决定我要讨好她，要将太后的疑心引到她的身上去，毕竟当年陛下宠她，太后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拿她如何。

【当年的事曾以为一辈子都不需要说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却在最惨烈的时候说了出来】

可是，你不同，你是太子妃，说句你不愿听的话，若是你，会如何？你我都不敢想，是不是？所以，我不敢赌，也不会去赌，我只能选那一条路，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本是冷傲的眼眸中，随着床上那奄奄一息人的话从冷漠到惊讶，随之却是震惊与无措。直到最后那一句话说出来，她似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一靠，自己脑中的那一根弦——】

-、【断了。】

-、【她气丝游离的模样深深映入脑海，手不自觉抬起，却抖了几下安然放下，一向冷傲的眸子里有点点泪光，却是强忍着情绪不让其落下，嫣红的嘴唇抖了又抖，终于张口道】

我、我不信——

你定是因司徒无靠，皇上不爱，如今身子不愈才想重搭我的手，李婉清，我不信你会这样作践自己。

-、【直到说完那两个字，终于泪如泉涌。她口中的事竟然真的不知晓，当初她自还是皇贵妃的太后宫里出来，原以为这事便了，确然是未成想还有这一层隐忧。也想谴责她为何不告诉自己，但心中明白，告诉自己又有何用？这样关乎子嗣凋落的事情，这样敏感的事情，当时还是太子妃的自己怎敢触碰？】

两年多时光，李婉清，你也能忍。

-、【倏尔想到两年多多她的种种过往，心里头十分痛彻，原不过她还是她，自己却是变了。】

-、【终于起身，坐在她床角拉住她的衣袍，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作践自己？好好养着身子与我继续疏离便好了，为何不按时服药以至于今天这遭？

疏离只是让我失去了一个李昭媛而已，可死亡却是让我失去我的好妹妹，婉清！

【泪水滴滴落在锦被上氲湿一团而后迅速化作虚无，就如曾在东宫里的时日一般，那事来的猝不及防，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被当时还是皇贵妃的太后带进煦杞宫，现在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少害怕和担心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看着面前的人从诧异到不可置信，不仅是她，就连自己也有些无法想象，但因为她，所以自己也努力做到了】

你信不信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你现在稳坐后位，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是啊，只要她稳坐后位，曾经的那些又有什么要紧？伸手擦去脸上泪水，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这才苦涩与她继续说着】

不过是两年而已，能帮你忍来后位，有何不可？别说是两年了，就算是更久我也能忍着。

【已然是吃力至极，但看着她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想要伸手帮她擦擦眼泪，却是有心无力。末了，只能劝道】

我现在说出这些并不是想要你怎么样，更不想你愧疚才迟迟不肯告诉你。眼见着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莫要再为此伤心了，你是皇后，这样悲戚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你的脸上。擦了眼泪，走出这雎鸠宫，就当做你没有来过这一趟吧，这样才对你最好。

【吃力坐了起来，附到她耳畔继续说着】

她指使燕草，那耳坠子可都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