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熏春园：花石子甬路

【听闻柔福帝姬唤了一声姨娘，笑凝滞在脸上。入宫多年未有所出，但却极喜欢孩子，都道宫闱之中人心不古，可眼下见到孩子这般纯真模样，终是卸下了平素的防备和伪装。此刻浅笑深入眼底】

嗯，姨娘记下了，若他日你不来，姨娘可要去你母妃那处寻你...呵呵..

【轻莞之余，目及当空明日，垂眸同柔福又道】

时辰不早了，公主快些回宫温书吧，若出来时辰久了，恐你母妃担心
姨娘先回宫去了，等着你得空儿了，去延昭苑玩儿

【言毕，责令内侍宫婢将回宫去】

=====结========

——开——

【晋封旨意，一夕传遍后闱。皆道人心难测，可桂宫诸人心作何想，大抵也还能揣度到一二。无非是些狐媚惑主，又或者是暗讽我借了白家、借了皇后的力，呵，这些话如风，刮过耳边便算了。无论是靠了怎样的手段，得宠得势的人，是我白芙，而不是旁人。】

【眼下唯惮众人乐得拿我来敲打姐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一入，姐妹间的嫌隙在不经意间就会越来越大。故而这些时日，若无旁事，必是与她同起同坐，形影不离，免得她碰到些“晦气”，污了眼脏了心。】

【此日，方自流萦阁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正正用过晚膳，又恐积食。遂在回澄碧堂的路上，便又转了个弯，慢悠悠在御园里转了圈。倒也没瞧见什么不想瞧见的人——清净。】

【这才踏上甬路，正想着回去，遥遥便见东方氏仪驾。冤家路窄！】

【不过，若没有她，自己可还没那么快回过神来，知道自个儿入宫求的是什么。心下厌恶，脚上却是加快了步子，趋前为礼。】

嫔妾白氏给东方充仪请安，充仪万福金安。

【除夕刚过，宫里的年味未减分毫，在宫里头过年无非就是众人一道赴宴，说上些不着边儿的言语，面上一派笑意，内心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不比寻常人家，逢佳节之时团聚一堂，说的是知心话，不论是身上还是心里都是热乎的】

【今日是初十，没旁的事，晨起按例给太后皇上和各宫高位请了安便也觉得无事可做，听汐影说近几日熏春园的梅花开得正艳，一时当个稀罕，就去了那处】

【花石子路上覆盖了一层薄雪，踩上去有几分湿滑，专门挑了甬道边缘无石子的地，由侍婢搀扶着缓步慢行。眼瞅着不远处一株红梅绽放的讨人喜欢，伸手指了那支探在外头的梅枝，汐影会意搀着我停在梅蕊旁】

【葱指拨开挤压在花瓣上的白雪，靠近轻嗅，冬日里难得闻到这样舒心的花香，丹唇弯起浅淡弧度，却在闻听女子请安之声后，唇角弧度渐然凝滞。放开那支梅蕊，转眸瞥看跟前施礼问安的人，不过入宫几时倒由才人晋封成了美人】

【敢保那日与皇上在藏书阁着面时，没用些下三滥的狐媚手段！既然她喜欢躬身问安，我便也就成全了她，按位份算来，她还是低我一等，就不信这黄毛丫头晋升了位份后还敢以下犯上？收了眸光，继续玩赏红梅】

原是白美人呐

【一语罢，不曾让她平身，倒想看她这模样还能维持多久】

【循声望去，原想着是虚行个礼了，彼此各自走路便了了。看如今这架势，她倒是不依不饶了。这才不过是晋了半级，若是他朝我一跃成凤，她又该是如何光景了。】

【渐垂眸光，掩去眼内憎恨。半屈着身子不上不下的，心里当真要冒出火来。奈何品阶相压，自己无计可施。缓言。】

数日不见，娘娘还是一如往昔。

【呵，风仪如昔，位分如昔，指不定宠爱就要差一点啦。须臾，便又添言。】

一如往昔慧眼如炬。

宫里倒常有人分不清嫔妾与白宝林呢。

【怕是你心怀妒忌，才这般看得“通透”吧。】

【原本赏梅的好心性，现下全然被这白氏玷污了。蔻丹轻触花瓣，引得花蕊微微颤动，似若蝶翼，只可惜我有心想将这美景镌刻于心，可有些人偏偏不让。闻她一句“一如往昔”，略垂眸，染了些许不明笑意。我是一如往昔，一如往昔的忘不掉白嫣当初为难我的情形，所以！但凡这后宫中冠以白姓的人，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到哪儿去！】

美人入宫不久，怎就能言往昔之词？
如此听来倒像是你甚了解本宫一般

【白芙，你想说什么？如今你晋升了美人，而我还是充仪吗？别忘了，即便我是充仪也还是在你上头！只要有一日我位居你上头，便要让你一日过不安生！】

【许是玩赏久了，便觉得手上有些冰凉，侍婢呈上暖炉，抱于手心。往前走了几步，身后迤逦宫装在雪上画出盈盈浅痕】

如今你已是美人，穿着装扮按品而来，自然同宝林有所不同
宫里那些人许是只看你姐妹容貌，才误识的吧

【不过只晋了个美人，就以为能够只手遮天了？如今我倒要杀杀你这锐气，看你那尾巴还能否翘到天上去。依旧未让她平身，垂眸俯身而视——你白芙，仅能算是我东方婪俯视的小人物】

旧日娘娘教导嫔妾，凡事当直言。

今日嫔妾亦当直言。

【北风呼啸，自耳畔擦过。垂首注目地上吉祥瑞草，此情此景终身难忘。东方婪！终有一日，我白芙要你千倍奉还。这桂宫只要有你一日，我便与你斗一日。】

事已过去，便成往昔。嫔妾初入宫时，便遇娘娘，得蒙教诲，何日忘之？！

嫔妾至今感怀。

【稍抬螓首，正迎黄昏曦光低沉，唇角轻勾。缓而笑言。】

恕嫔妾直言，娘娘当真对嫔妾关怀备至。察旁人所不能察，观旁人所不能观。

还是说——娘娘对嫔妾的位分格外关心呢？

【身姿未变，小腿酸软，几乎站立不稳，硬是撑着一口气顶着。出自簪缨大族、钟鸣鼎食之家，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事已过去，便成往昔”心中骤然一紧，她此话的意思再浅显不过，近几日宫中皆言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不过才侍寝一次便提升为美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的是她站在当下，而我就算荣宠集于一身也都是过去，往昔旧事】

【好，现在不过才做了个美人就如此张扬跋扈，不将高位放在眼里，倘若日后真登了高枝还不一定是怎样一副嘴脸。我今日若容她逍遥跋扈，他日便是给自己留下祸患。笑意转冷，丹唇启，充仪威严尽显无遗】

放肆！
你不过一个从四品的美人，胆敢对上位出言不逊！
才入宫几日便将当初的宫规礼仪忘的一干二净！本宫今日若不略加惩戒，只怕日后你还要在这后宫翻了天！

【凤眸中狠戾稍纵即逝】

自己掌嘴！直到你心生悔意，敢保日后不再违反宫规为止！

【掌嘴，可以。】

【可掌了我的嘴，便等于当众落了皇后的脸，也等于从此与白氏一门结了深仇。目若寒星，深凝眼前之人，一字一顿，言。】

充仪娘娘独不畏悠悠众口？

【今日我薄有恩宠，你便苦苦相逼，此情此景，落在六宫诸人眼内，又是怎样景象？你数年苦心经营的“贤德”之名，从此毁于一旦。】

【她的话说得直白犀利，自己反却站直了身子。容色敛肃，清晰地吐出后话。】

娘娘三思而后行。

今日嫔妾见了娘娘，便依足礼数，请安问好。奈何娘娘视嫔妾若无物。敢问娘娘按的是哪条宫规？嫔妾所罚的，又是哪条？！

【鼻底冷哼一声，唇畔却绽轻笑。】

不过，罚便罚了，碍了娘娘的眼，便应受罚。

【此言自是刺她仗势欺人罢了。做戏就做全套，也让旁人看看今日我白芙是多么的“柔弱可怜”，而她又是何等跋扈嚣张。立时，蹇裙跪于冰冷地上。】

【而这一跪，你受不受得起？！】

悠悠众口？

【闻言冷笑更胜。她的意思是，今日这事如果传扬出去，对于我别无好处。倘若我今日责罚了她，便是明摆着同他们白氏过不去，如今宫里头还有个白嫣在皇后的位置上，恐今日我将她责罚，这话儿必会传到皇后耳朵里。那又如何！她话里含风带刺，早就逾越了宫规戒律，纵然皇后再大，也大不过天家定下的规矩】

【白氏言语间，站起身，蛾眉微蹙，宽袖中五指握紧。并不急于施加惩罚，反正都是嘴硬的鸭子，终究逃不过热油】

白美人不过才晋升几日，到学会颠倒黑白了？碍了本宫的眼？本宫可受不起这句
这宫规大如天，即便今日本宫想保你，可这眼下如此多的宫人奴才，也难堵悠悠众口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敢提悠悠众口，我便还你个悠悠众口】

【兀的间伊跪下，下颚微扬，凝眸淡看甬路前方】

既然你问本宫你犯了何罪，本宫便告诉你，你顶撞上位，逾越宫规，颠倒黑白！
本宫未曾叫你跪，你却跪下了，想在众人面前装可怜，博同情？
但你犯下的罪过，终、究、是、要、罚、的

【慢启朱唇，吐露最后一句。也告知她，此事，我并不想思虑过多，而她，也不配让我三思】

你们都给本宫看着！美人白氏，今日于御花园出口不逊，顶撞上位，触犯宫规，受罚于此
便是你们的“榜样”，日后都谨慎行事，听懂了吗？

【一众宫人颔首应声，皆被如今这场面吓怕了，无一人敢再言其他。冷哼，敛眸，转身行至方才那株梅蕊旁，浅嗅馨香】

白美人，动手吧
这群宫人还等着看现成儿的教训呢

是。

嫔妾不敢再辨，是非曲直皆在人心。

【现成儿的教训……东方婪，用不着太久，我必定让你成了现成的教训。不凭借白家，甚至不倚仗皇后之力，我一样可以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花石子上本蒙着层青霜，双膝跪地，又因了人气儿渐渐浸了开来，洇湿裙裾，凉匝匝的渗人。】

【一场当锣面鼓的对嘴，倒也让二人从此扯破了面皮，公然地结了这个仇。】

【抬了手，楞楞僵在半空。横遭折辱，焉能不恨？控着头仰面望向她，眸藏深恨，转瞬毫不迟疑地向自个儿脸上掴去。她不说停，自己亦不曾住手。】

【伤，痊愈有时；仇，报复有时。但今夜我若面见圣上，不知你以何辞相托？】

【宫规，还不是皇上定下的。皇上便是祖宗，便是规矩。东方婪，你自以为拿了宫规，便可肆意横行，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是转念，手上的力道愈发狠了些，嘴里尝到些腥甜滋味，初时怔愣，片刻后方才醒觉，这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