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县】风雨桥

	已记不清它是何年建立，却是饱经风雨，经多朝，依旧如此屹立在开封街的西向。

	【隆安九年 夏】 【又是一日，午后，一纸素伞、百无聊赖的来至桥头】 【行人稀少，自是站在桥中，看向桥下人等】 【日子总归是无趣而无情的】 【转头，瞥一眼远远坐着的桀骜，他因何要告诉我欢儿做下的那些事？】 【桀骜本欲上前，只给他个眼色、令他一侧茶铺等候】 【无启到底是没有去，说不上为什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断不断，又也许，早已懒散惯了、江湖是何、本已不想涉足】 【复站在那，良久】 【心里还是牵挂的吧，暖儿那孩子、自己一怒下没想就走了、欢儿又会作何想法？】 【叹一口气，不想再想】 【折身，正欲下桥】 【身边擦过一人，手法伶俐、下意识拿住那人的贼手】 【那人亦不慌神，当下反格】 【另一手出短刃而去、想桥下桀骜亦片刻即至，亦不及细想、和那小贼厮打起来】 【看客渐笼、倒似我俩是卖艺一般，疑惑的是：桀骜未至、那贼看似不敌、却偏偏制服不得】 【心下焦躁、下手愈往其要害而去】

	【女子离去让他愤怒同时，却有夹杂各种情绪，以前从不曾懂感情他的，也从不会有情绪，然而，如今这情绪却被他尝了个便。】 【追至半路就已失去踪迹，让他不得寻找皇爵子弟留意动向，收到皇爵子弟，言凉州开封有一女子与他所言极为相似吗，未多想便匆匆赶至。】 【当他到了开封时脑子却觉得一团糨糊，若是见到女子他该如何，是对她发火，还是让自己退一步让她回来，或者继续僵持……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循着皇爵子弟给的信息，向风雨桥方向，看着拥挤的人群，让他一阵烦躁，直接跃上房顶，匆匆向人群中一瞥，让他立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是她！！！然而更让他愤恨的是竟然有人对他爱妻下手，他不管任何理由，身影如电急转，向下方掠去，手握成拳，狠狠朝贼子脸庞打去，贼子没有任何反应直接侧首击飞吐血。】 【而他不含丝毫怜悯，如同街头混混，一拳接着一拳在贼子身上施暴，彷如要将心头怒火全部释放，随即直接用膝盖抵着贼子小腹，对着正面左右施拳，贼子被他打的面部四处都是殷红痕迹，呼吸微弱的随时都会死。】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女子，而贼子倒霉的撞到他枪头上，成了他的发泄工具。】

	【一个人斜刺里出现，不知如何从人群中穿过，迅疾夹着那贼人打向一侧】 【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定睛，心下一颤】 【本想等心境通透、想明白再去面对他，不想，他还是快了一步】 【忘了本该去追问贼人的那些话】 【那贼、他要杀就杀、当街人命、他爱如何就如何吧】 【心中竟起了如此念头，复又觉得不妥，却也不想上前和他说话。】 【当下拂袖，拨开人群，悄然下桥】 【薄汗，透衫，方觉之前那贼、若非有人出手、自己那点功夫实在胜负难说】 【桀骜果然不在茶摊】 【被那茶摊主人快一步拦下我，却问我说那男子与你同来、他的茶钱还不曾付得云云。】 【被这老头儿拦住，一时好不耐烦，伸手自腰间掏出铜钱、丢在桌上】 数数，够了，就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那茶铺主人嘀咕着正指着方向，却觉背后一阵冷风吹来、不禁打个寒战，回头】 【愣在那、看着面带冰霜、握拳而立的忘欢，一时无言】 【许是错觉，烈日一时竟被乌云所蔽，衣袖鼓动、大风突起】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这种落魄景象，如今却偏偏为了一女人，让自己陷入一种从未有的状态。】 【当他回神寻找女子时，却看到人群中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脸色瞬间又沉了三分，他讨厌这种感觉很讨厌非常厌恶，这种无声无息的离去。】 【他似乎感觉到心口被绞成一团，让他接近窒息，脑海中记忆翻滚像是要炸开般的疼痛，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手心撑住额头，却感觉身体有些晃动。】 【睁眼闭眼间，猛然甩头让自己清晰，向女子追去。】 【冷峻容颜付了最初的冰冷，然而内心却不似这般平静，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真的有一把撕裂的冲动，他说过不允许她离开，他说过她要将他拴住一辈子，这才一年，一年，就想离开他了吗？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薄唇轻启，低沉沙哑的声音相似将喉咙撕裂般的厚重，然而他的声音却很轻，轻到清清楚楚，让人听着便感觉到压抑，临界爆发点的压抑。】 跟我回去！ 【夏日雷雨聚集迅速，几乎呼吸间便卷起一层层浓郁的黑云，雷霆在云层里翻滚，发出轰雷阵阵，几场劲风划过身边，卷起一地尘埃，周围许多人看着雷雨将至，迅速的收拾着摊位，撤离这将要被风雨席卷的街道。】 【自女子离去他便没好好整理过自己，黑发懒散的绑起，发带忽然随风飘走，几缕碎发被风吹起掠过脸颊，而他眼眸内深深烙印着女子的身影，任由发丝遮住他的眼帘，与狼狈，而此时天空落下一滴……两滴……三滴……豆大的雨点，从他脸颊上滑落，雨滴断断续续的从天空飘零。暗哑的声音有一次从唇间溢出，更为平静，却也更深沉。】 跟我——回去！

	【抬眸，迅速的扫了他一眼】 【蓦然一丝心痛，是因为他的背叛，还是因为落入眸子里他的凌乱狼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的，早知今日，何必......】 【蹙眉，收起自己也不曾明晰是什么的心绪，淡然应声】 这位公子，谢谢刚才搭救 【带一丝客气的笑意，忍住要去看他手上伤势的冲动】 素昧平生，奴家还要找人，请公子让路。 【雨点打在纸伞之上，渐大雨滴、早不是这遮阳之物所能承受、索性儿收起、拿在手中】 下雨了，那就，告辞。 【起步、擦肩，不着痕迹闪避过他的拉扯】 公子也请早些去避雨，小心着凉。 【雨滴打下，衣衫亦湿】 【脚步略停，自袖中掏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脸】 【曾以为可以不在乎的，却原来，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 【不是当初不在乎，只是当初，不曾身陷其中；若是爱了，又岂能不在乎？！】 【欢儿，若是可以忘记你，若是可以不爱你】 【是不是这样，我们都可以快乐些？】 【也许，是我，知道的太迟了】 【天空中一声炸雷，恰恰在此时，响过】 【身子一晃，复被身后人拉住、向后一倾】 【强往回一带、这才扯住了势头，站稳】 【纸伞早已坠在泥地里、无法收拾、索性不要】 【扭头、懒看、与他早已贴近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放手。 【冷冷出口的话语，是倔强，亦是自欺。终究，不想面对；知道若是面对他的好、就亦要面对他的曾经】 公子！ 【执拗的装作不识，是的，要想不恨、不怨、唯有不爱、不相识】 【人生，又有几个初见，不若不相见】

	【听着女子淡漠的话语，心里某一处似乎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越听越窝火，冷峻的脸顿时黑了又黑，沉了又沉，他那双幽黯的眼底闪烁忽明忽暗的微芒，浑身渐渐散发出莫名的戾气与伤痛。】 【女子擦肩而过让他反射性的想要抓住，而紧握的手……只有薄薄的冷风雨水。一道冰冷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 素昧平生？    【映入眼前的依旧是他最熟悉的枕边人，幽黯眸中泛着一层不明的黯淡深晦，一眨不眨看着她，目光中迸射出一缕疯狂的寒意。低沉的笑声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婉儿！？你别想从我身边逃离，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是我莫忘欢的妻子，谁也不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不管是谁！！！！） 呵呵呵呵……好…… 【他的婉儿真的很好，非常好！好到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下一刻，只见一道黑影移动，快速的钳住女子手腕，往怀中狠狠一带，几乎是摔抱在他的怀中，冷冷的“放手”两个字，让他心狠狠一颤，修长的手倏然钳住女子下颔，眸中透着冰冷的魅惑，如此时笼罩乌云，飘忽不定，唇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冷声道】 你叫我放手，嗯？辜婉！我告诉你！我这里你没有离开的权利，从来都没有！！ 【话语同时，手中力道渐渐加重，冷眸扫了一眼婉儿通红的下巴，眸中快速划过一丝心疼，手中力道稍减，松开了了手，然而那“公子”二字，却似将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放开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有握紧，眼眸危险的眯起，怒意一冲脑子一热，突然扬起手，却在一声轰雷中，扬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停顿住。】 【看着她，他的心乱了，突来的离开与冷漠让他开始疯狂，压抑在内心深处许久的寂寥，害怕，不安情绪翻涌，争先恐后的从蔓延，眼眸中的怒气颤抖着，取而代之的痛苦，压抑，迷茫……指尖微颤，这一巴掌真的就着么打下去，他毫不怀疑与婉儿之间的关系只会更恶劣，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他会失去她，失去她……都是他的错，他的错啊！他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啊，他一直害怕着，害怕属于他的会忽然消失，离开……一如秦少卿，他是忘记了，可那种感觉却像是缚骨毒药，潜伏深处，在某一日将让他击溃。】 【他神情间，忽然失去了一切情绪，沁雪反手指尖， 牵起女子的手递给，须臾，握着女子的手狠狠扎进自己心口，拔出，血液瞬间浸透衣襟混着雨水，滴落……身上的疼痛与心痛一起，他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道】 你痛么，我这里却好痛……我把命赔给你，可好？ 【然而在女子未反应间，依旧握着女子的手在脸颊上划开一道，血瞬间被雨水冲刷，徒留一道痕迹，在他冷峻的容颜上刺目。】 这副皮囊也送给你，可好？

	【手腕吃痛，垂眸不想面对，雨点打在脸上、更打在心里】 【雷声里、不是不知他的手抬起、复停在半空】 【或者、此刻、倒更希望他打下来、自己不能了断的不如由他来了断】 【耳边骤然响起他笑声】 【指尖触及一片冰凉、而后被他强制着握住那匕首】 ...... 【他的名字，停在舌尖唇边，并未出口】 【血腥气，随着他的一刺，混着雨水，落下、染衫】 【痛，如何能不痛】 【紧咬双唇、忍住那声惊呼】 【愣愣不信，却在抬眸看去的下一刻，他的手湿冷的渗人、强带着我已然不听使唤的手、复执刃划去】 【那句不要，随着泪、随着痛、亦随着喉间一口腥甜，沉默着滑落肚内】 【雨愈发大】 【并不怀疑，若我再不阻止、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举止】 【他从来如此，杀戮自护法到使徒，哪里有怕痛怕死的、算来只能让旁人伤心无奈】 【吸一口气、稳住几乎要软倒在地的身躯，唇露薄笑】 脏了的皮囊， 【手下聚力、猛将匕首抽回，即使划破他的手、看着雨水下的鲜血淋漓、也好过他刚才那般、生生要将他自个的血肉在我面前一点点毁去】 你给我，我就要么？ 【与他略分开些，忙忙转开话头】 若我说不要，杀戮，你又要如何？ 是杀了我、还是杀了你自个儿？ 【自觉此刻雨水冲刷下、彼此都是惨淡狼狈、却又无法换一处好好说话】 百年百年，只是，天下夫妻、几个能百年、几个能共赴黄泉的？ 【将匕首藏入袖内，说话间帕子甩出、丢给他】 好好擦擦，这样狼狈、真真儿——即使路人，也觉得你可怜了些！ 若你不帅、还怎么让旁人看着喜欢？ 【本以为躲了、忘了，对彼此未尝不是解脱、如今复这般、怕往后彼此折磨爱恨交织的日子还是得过。欢儿，你总说我是你的，你可知：我也早已信了，只当你是我的。】 【如何不要，若是不要、何必说这些】 你要的太多，并不缺一个我！不是么？ 【心下暗叹一口气】 【说到底，自己是放不下了、即使是恨、也一样是放不下了】 【雨水模糊视线】 【抬眸、等着他出声】 【天空渐明、想是这阵雨就要过去】 【风吹衣衫、微寒】

	【手掌划破殷红的液体瞬间溢出，雨水冲刷后血肉轻微外翻，即便刀刃离手他也未有丝毫感觉，如此时的雨从指缝滑落，除了冰凉，只剩冰冷。】 【他眼眸内没有任何色彩，静静看着女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嘴角依旧留着笑意。】 【聆听女子所言，他似再说着与自己丝毫无关的话题。他感觉到心口的麻木，如同心中的疼痛感迅速流失……】 你不要，毁了，对你来说也没关系，不是么！ 【然而接下去的话，在他耳边却是断断续续，“夫妻百年，共赴黄泉”，他眼眸忽然氤氲一层雾色，不知是泪是雨水在眼眶中顺着脸颊滴落，满脸的雨水已经让人分不清。帕子覆在容颜上……任由雨水淋湿滑落，被风带走。】 【随着雷声滚滚，脑海中不停闪现画面，秦府抚琴剑舞，废墨花前月下，秦府洞房花烛，废墨地牢旖旎，绝情崖相杀心殇，皇爵命悬一线……废墨……御龙……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指尖颤抖着抚上额头，彷如要制止着无声无息的纠缠。唇语轻启呢喃无声“我是莫忘欢，不是秦少卿……我是莫忘欢……婉儿。不是，秦少卿……岚儿……”】 【忽然一句在耳边响起“你要的太多，并不缺一个我！不是么？”莫忘欢只有一个婉儿！然而出口却成一字。】 呵呵呵呵……是么…… 【他怎么就犯傻了，怎么将自己陷了进去，怎么会舍不得放手……手捂住心口，是爱？还是在乎？阖眸，平复以冷的情绪，平静问道】 你是真心想要离开我么？

	【所有的是或者不是，到最后，听到耳中、只余下他最后那平静的一个问句】 “你是真心想要离开我么？” 【雨水模糊着、早难以分辨他的神色、或者即使没有这雨，亦早已看不清、猜不透】 莫、忘、欢！ 【情绪在那刻，说不清是点燃、还是爆发】 【咬牙念出他的名字、伸手往他还带伤的脸上招呼而去】 好！ 【强忍许久的眼泪，终究决堤崩溃；伴随那一声清脆】 真好！你真的、很好！ 【一如之前躲在面具下太久的那些埋怨委屈自怜，统统在此刻、再也藏无可藏、避无可避】 【眼前金星一冒，不及应对，整个人已软软瘫坐在雨地之中，放声大哭起来】 你，终究要我走了是不是！ 是不是！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明明他并没有这样说，明明之前一直是自己在躲着他】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可是，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嚷嚷出来，旁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