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缳山庄】秀鸿楼 -苏宜卿

	【不辞而别固然是我的错，可总感觉那兄妹之情已被千里迢迢的路途撕扯的七零八碎，又被这一年的光景涂抹得平淡而透明，纵然心里挂念，仍不得以相见叙情，不知哥哥心中所想，终究是不安心。】 芷儿，我想家了。念着扶桀山庄，这些天子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姐姐从山庄嫁过来的时间比溪儿还长 ，难道不思念么？你可有打算，何时回一趟冀州？ 七少爷待你那样好，你同他说了，他定会依了你，倒时候带上溪儿，沛林亦不会说什么。 【眸中充盈了令人怜惜的光泽，苦苦央求，只求她能早日做打算。犹豫的垂眸看了看贤儿，尚在月里，小孩子的身子禁不起风寒或暑意，若要带出去，只怕也要等到周岁了。可乡思不绝，徘徊在二者之间，不知如何决断。】

	【听得她这般言语，心中一颤。知晓她心中是有愧疚的，却不知竟是这般自责难过。那是家，生长了数十载的家，又怎会不想不念。她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可心中的苦涩于思恋，不舍于牵绊，又该同谁说道？一缕思乡情，终究敌不过生活琐碎柴米油盐。】 【她口中娓娓到来的言语，又何尝不是自己嫁入墨缳这些年来的心声。只是，说回去便可回去了吗，两年了，在这终究是有了牵绊，不若从前那般说如何便可做到了。成了家的人，终是任性不来！偌大的家，怎能舍了去那么多孤注一掷？】 【心间点点苦涩浸染着，笑意清减了几分，亦掺杂了她送来的愁绪，却一边思量着该如何宽慰她。曾经生长的地方，我又何尝不想回去看看，纵是再破再烂，也是最初的家，最初见过的地方，有着最初的回忆与一份对故乡的眷念与不舍。】 两年了，你想，我又怎会不想。我虽不是生在扶桀，却也有着一份童年的回忆，怎能说忘便忘得去，说舍便舍得下？只是我不言不语，那请便只藏在心底。整日念念不忘，不过徒添思恋之绪罢了。终是要找个法子排解才是。溪儿若是想念家了，想回去看看了，芷颜随时都愿陪着溪儿回去。 他不会说什么，却也还是舍不得你走的。只是自打来了这墨缳便未曾回去过，也着实不该，他怕是会应允的。可贤儿还小，受不得那舟车劳顿，将他一人放在墨缳，溪儿怎放心得下？做爹娘的，心皆是如此，这些，芷颜亦有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走了，心中亦是牵挂着儿的。谦儿如今已是近两岁了，尚且还方便留在墨缳照料，只是贤儿却还不足月，怎生安顿，都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思虑着贤儿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山庄上下虽奶娘侍婢都可照应着，但终究不比娘亲。料理琐事尚不顺手，也该趁这些时候多学着些，也好日后能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诞下贤儿费了那样的周折，深知这个生命来之不易，此刻若真让我离他几日，当真不舍。就算到了冀州，想必也无心久留游玩了。将襁褓中的孩子轻轻放入摇篮中，俯身在其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瞬间体会到的为人娘亲的感觉是那样奇妙，是牵扯在母子间的线，再也剪不断了。多亏了贤儿，才让我把这里当成一个完整的家，弥补着思乡之余的空虚。】 溪明白，我舍不得贤儿就如同姐姐放不下谦儿一般，只想日夜看着他。 原先哥哥还会时不时来墨缳看看，现下被公务困于京城，我竟一次都未见过他来了。也罢，溪也不想让他为家里的事儿分心。只是等贤儿周岁后，姐姐若回乡定省，万万不要忘了溪。

	【为人母，自是担心儿女，心中念她定然亦是如此，这般的心思，又有几个会不同。昔日里没有贤儿时四哥时常在外走动，她会担心他的安慰，如今有了贤儿，更多了一份牵绊了。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自己与谦儿，不亦是如此？】 【知晓她心中有了着牵绊，便万事都要依着贤儿来。瞧她在孩童额前落下清浅的吻，亦是笑了笑。她不是儿时墨缳里的小女孩了，我亦不是那时时常念着爹娘的人了。一切都随着光阴变了，却也让人怀念。一切都是一番新的模样了。】 【嘴角噙着一摸浅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了握，似是要将自己心中的一份笃定传给她，让她知晓，无论到了何时，我与她都是出自一家的姐妹，都有着一份与他人不同的亲厚。温暖的手掌交叠，暖意传在掌中，亦传在心里，泠泠道。】 你这般聪慧，定是明白的。有了孩子，便有了一份牵挂，贤儿于你，谦儿于我，皆是如此。 为人母有为人母的一份职责，大哥身为朝廷命官亦是如此。为官者先有家国，后有天下，这一切，你我儿时习来，心中都知晓。 待日后贤儿大了些，你我便结伴回扶桀去看看。如今快三年了，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光景了，倒也教人牵挂，毕竟是从小到大生长的家。 【说罢只瞧她点了头，念着出来也有一会了，谦儿平日里睡的清浅，许是过会子便会醒来。看她似是安定了不少，自己也放心了。便抬眸向外瞧了瞧天色，抿了抿唇，双眸微微眯起，面上仍是挂着清浅笑意，同她辞了行，一路带着墨菡回了嫆墨。】 ————————————结————————————

	【那日自云溪茶楼离了即命人去打探了那俊俏的公子，果不出所料，初韶那边穿过话来正说那人原居大戚，寻亲辗转，归入祈袂，收为嫡系，排行第八。身旁的信使娓娓道来，听得津津有味，轻吹着澄澈的茶汤，呢喃几句。祈袂祈袂，如今还算后起之秀了，日日听的消息，多半是他们墨家唱得主角，五哥那良人，看似是择准了。】 【入冬，曲溪楼又至阴冷晦暗之季，贪恋那几寸熹微日光，迁居嫂嫂原先的闺房暂住。室内陈设简单不俗，收拾起来亦极为方便，只可惜了每每搬到此处，正在荷塘一空之时，无缘一赏楼畔奇花异草。】 【是日晨光初散，则延曜入室，捡了几本打发时辰的闲书，于书架上码放整齐。回首辄见盈水那丫头兴冲冲的跑进来，附在耳旁小声道“小姐你猜怎么的，那日茶楼碰上的小公子这会子正在山庄呢，似是来寻四少爷的。”唇角荡起一抹曼笑，饶有兴趣道】 四少今早不是去外面忙活了？快去请来坐坐，莫让人家白跑一趟。 客串盈水： 【小姐原从不喜接待宾客，未想到此次这样痛快，忙应了跑出去，顺着甬道寻过去，同他撞了个迎面。利落的福了一福，笑盈盈道】 小……哦，公子留步，我家夫人请您楼上一叙。

	【自与墨亓暄在祠堂不欢而散已有数日。想来当日放出要争家主之位的狠话，着实冲动不妥。如今墨亓暄对我心生芥蒂，又向墨家众人放出风声，令众人误会，与我隔阂。我是骑虎难下。看来墨亓暄是否真如家族中人所讲一般，谦和温柔，对人友善还有待考证。】 【遂日日游荡于各个茶楼，流连于烟花巷弄。一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众人放松警惕，借机消除误会。初初归府，尚未落好脚跟，此时与众人不合便是犯了大忌。无论如何也要改变众人的印象。再来便是为了打探墨亓暄的消息。】 【这几日听的最多的便是墨家迅速崛起，与苏家争的水火不容。想来苏家家主定是知晓墨亓暄的真实面目。只是这苏墨两家不合，我该如何去打探消息。】 【思量片刻，一丝笑意爬上嘴角。唤来寒衣，一番洗漱后前往墨缳山庄。怎奈时机不巧，苏四少一早便出府了。无奈叹了口气，沿着回廊准备打道回府。不料斜刺里冲出一人，撞了个满怀。】 【扬手止住欲冲出的寒衣。听言，仔细打量来者。半晌促狭的看着她，悠悠开口】 在下不知苏府之人居然如此热情，在下受宠若惊。 在下此番来寻你家四少，并不认识你家夫人，贸然前往只怕污了你家夫人的清誉，不妥不妥。

	客串盈水： 【听她这样讲，似是不知夫人所为何人，暗中知道她的底细，装扮的的确有模有样，难怪当日小姐走眼错认了她。一张巧嘴立马接过话茬道】 苏家待人接客一向是有礼的，公子既然来了，就不能怠慢了不是？ 公子可是忘了我家夫人，那日在茶楼可是刚刚碰上的，难不成是贵人多忘事？

	【茶楼？莫不是那位夫人？】 【随含笑道】 原来是苏四少的夫人，夫人既是有请，客随主便，哪有拒绝的道理。我这边随你去。 【几番折转，随她入了花厅，四下打量似乎是间闺房。有了几分犹豫。却见她一早坐于厅内，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走上前去】 竟不知是苏家夫人，怒在下有眼无珠，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 【与她相对而坐，执了茶盏，轻抿一口。道】 不知这是谁的闺房？我与夫人在此一叙可为妥当？

	【打盈水出了门，收拾好那些杂乱的书籍，挑了珠帘往花厅去了，提前泡好韶峰，只待客来。烹茶本是我不擅的，不过寥寥跟三姐学过些几时，还不知能不能应了这贵客的意。】 【斟满茶盏，那声音传入耳朵，便知是他。放下茶壶，转眸看向那身影，含笑回道】 净说些没用的，何来的得罪，你倒说来听听，我也好原谅你，嗯？ 【看她倒是不客气，径自取了茶盏饮了。瞧她看的仔细，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纤指攀上瓶中探出的一株蝴蝶兰，答道】 你果真对女子的闺房了解的很嘛。原是苏家堂小姐的兰房，近日我迁过来住着，待天气回暖就搬回去。

	【噙着笑意，悠悠吹着茶汤上的浮沫，也不急着应她。细细品着茶水。半晌抬头瞥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好茶。 【看她扶在花枝上的玉手顿了下，不由笑出。】 既然夫人不计较，那在下也无需多说什么了。 【看着茶盏上氤氲的水汽，一时有些恍惚。女子的闺房，似乎很遥远呢。打小便被当男孩子般养着，有时我都会忘了自己还是女儿身，真真的可笑。】 【听她话中似有几分试探，只装作不知。轻挑眉梢。】 大概是去过太多女子的闺房做客了。不知夫人找在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