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蓬莱谷

	——————————————建元十三年春 【两匹快马接连赶了几日的路程，眼见着已经到了京城地界，马儿又实在疲倦，便勒了缰绳打算下马休息一会儿。】 【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将马牵到一旁休息，取下悬挂的水壶，回转身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将水壶递过去。】 喝点儿吧，这几天连着赶路辛苦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今日之内想是可以到家了。】 【再过几日就是老四的大喜之日，自弱冠礼后我出门，至今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了，当初本来只想着外出看一看，却是越走越远，远到归家不易。】 咱们今天就可以进城了，出去这么多年，总算是回来了。

	【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城门，是长安啊，这些年随师父游历四方家也几乎是不曾回过的，若是搁在嫡系怕也不能这么逍遥，好在她生于表系江家倒也不怎么管束，也就几个姐姐惦记着的总念念叨叨阿苏都这么大了还不嫁人什么的，每每问及总被她含糊过去，此次进京再见着她免不了又要被絮叨的】 【见师父下了马也翻身下马牵着马到了树阴下，随手用衣袖拭过额间细汗，呼了口气，接过师父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水，前些日师父收着家里表哥不日大婚的消息赶着回去贺礼，因而近些天连日赶路，委实有些累了，好在也到了长安可以歇歇脚了】 这些年未回家，师父也想家了吧 都是阿苏拖累师父了

	【听她所问，想家么，大抵是想过的，这些年风餐露宿遇到的事情不少，有时也会想停止向前回家去，却又总告诉自己再走一段，趁着还有机会，多看看大好河山。】 【须臾五年时间，归家次数不多，间隔年月倒是越来越长，这一次距离之前也整整一年了。】 【身侧之人还在说着拖累，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惯用的口吻开口。】 胡说什么呢，这些年多亏你陪着我，不然我可坚持不下来。 【想起当年与她相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一直随行在侧，她叫我一声师傅，要同我学习医术，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早已能独当一面，不需要我的指导了。】 阿苏，其实你已经出师了，这次回去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你一个姑娘家的成日跟我风餐露宿的，你自己不介意，师傅看着都心疼。

	【起身将水袋挂上马鞍，背对着他，一只手抚着马儿柔顺的鬃毛】 阿苏愿意跟着师父。 【她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因而跟着也缠在他身边，但是阿苏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她的心意，可她也不敢说出来，怕师父不喜欢阿苏，怕师父觉得阿苏逾越了，怕师父厌恶，怕会毁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所有，怕…再也看不见师父】 【复又取下水壶回身扔给师父，明媚一笑】 师父喝不喝水？ 五年在外都过来了，阿苏除了不会武功和那些江湖女子并无不同吧，如今师父又担心什么呢 【斜靠上一旁大树上，双臂相环，笑睨着他】 就任着师父在外逍遥了阿苏就不能的吗

	【见她起身又背转过身子对我，我见惯了她这般模样，这些年间但凡我提起让她回家的事儿她都避而不谈，也不知这股子执拗劲儿是哪来的。】 【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她一句话打断，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终究还是咽下了，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渴。 【她的性子确实自在洒脱，同那些寻常人家的小姐很不一样，跟我在外这么些年，从不抱怨辛苦，反而一直乐观豁达，也给了我不少力量。】 【可即便她再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也终究不是她该选择的路，侧眸看向远处的天空，声色里带了些无可奈何。】 阿苏，你该知道的，尚且连师傅都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是你呢。这么些年，我已经觉得亏待你了。 再像，你也终究不是江湖女子，而是毓秀山庄的表小姐，是不是？ 【和她认识至今，从没隐瞒过彼此的身份，那时的我不过以为她一时心血来潮才允了她跟着，如今我自然是不能再耽误她了。】

	【是，她是毓秀山庄之人，像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在家里按理原是要许配给富家子弟拉拢关系的，只是后来家中嫡女已攀上了皇室宗亲他们自然更关切着那边，于她这儿也就放任不管了】 是，但是当初他们既允了阿苏常年在外，便料到会如此，若不然也不会答应。 【这些年师父三番五次想让她回家她都搪塞过去了，此次他又提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师父像是下定了决心要送她走，知道此番没那么容易说服，只定定的看着他】 阿苏不会走的，除非，师父硬是赶了我去。 【放下这句话，是知道师父必然做不出这种事的，再者，她已经这般说了，希望师父再也不要说什么要她走的话。又恐他看出些什么，鸦睫微垂看着地下，一只手紧紧攥住袖口】 师父应该知道的，回去免不了要被家中 阿姊唠叨的也许会被强行留下也说不准。 天下之大，阿苏还有好多地方不曾去到，也不想尚且年纪轻时便被锢在家中，年老时再嗟叹。

	【她总是有很多理由搪塞我让我说不出话，可我和她都清楚这些理由其实站不住脚，我也是表系，行事虽比嫡系自由些，却仍是有许多规矩责任要守，她即便真能得到长辈的应允，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事。】 【我当然不会硬赶她走，只不过继续陪她游山玩水，踏遍山河只怕也是不能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说都没找到机会，现在也是时候了。】 阿苏，你还记得咱们去年回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神色里有些歉疚和无奈。】我说，想在长安开一家医馆。 【去年回来的时候便同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商量过，我常年在外终究不是个事，况且年岁大了，父亲那边一直盼着我能成家立业，我已经任性了这么些年，是时候负担起贺兰家的重任了。】 如今医馆已经收拾妥当，此番回去便可以正式开业了。

	【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印象里师父是说过想开医馆的，去年师父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只当师父是随意说的并未放在心上，原来是真的啊】 恩，记得。 【那么师父早先就已经有所打算了，这次，要一直留在长安了吧，那她…跟着？还是…在这儿若再要跟着师父，她都这样大了，免不了要遭人闲话，但是她不甘心，难道就让她回凉州？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要让师父知道她的心意，此刻显然不是说事的时候，她也依旧说不出口】 让阿苏也去吧 【生怕师父不同意，走到他面前，依着往日的样子扯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 让阿苏也去好不好，至少先呆上一阵子

	【她的情绪起伏一一收入眼中，但这一次我断不能再继续心软，我的一时不忍耽误得可是她的终身幸福，我怎能如此自私呢？】 【她的那句“让阿苏也去吧”话音刚落我便想拒绝，看了她的神色终究没出口，而后她又妥协了一步，沉默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本来这次会让她一同上京是为了参加老四的婚礼，在这里呆上一阵子倒也无不可，如此一想，拒绝的话也是出不了口了。】 好好好，我此番本不就是要带你进京的吗？ 你呢，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地游玩一番，师傅给你放假。 【以退为进有时也是无可奈何的方法，所谓的放假，不过是想断了她继续在身边帮忙的念头。】 得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师父说话算话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玩玩的 【有时候她真的想问问师父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他当真是不知道吗，但阿苏终究是不敢，万千思绪只藏于心中】 恩，走吧。 【天色已晚，二人上了马，扬鞭而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