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宫】昭阳殿：延昭苑

【伊言吞吐，察异样。拉伊皓腕，沉声】

汐影，如实告知朕，你家主子可曾用过晚膳？
若有半点隐瞒，朕治你欺君之罪！

【手腕被他牵制，当下无法离开，亦不能执意摆脱。闻听帝出言，问于汐影，霎时心下一惊。我怕担得欺君之罪，但更怕让他牵念，可汐影不同，她只是延昭苑的一个宫婢，欺君罔上的罪名她又怎能担当的起？纵然她是我陪嫁入宫的丫头，伺候于跟前多年，忠心可见，但如今情势迫在眉睫，她又将如何回禀】

【微偏了头，眸光暗下扫过汐影，只见她听闻帝语后，扑通一声跪地，整个身子几乎贴在地面。叩拜了许久才开口道：“回。。回禀万岁爷，娘娘方才只用了一点儿膳食。。”倒是个聪慧的丫头，此一言为我圆了谎，也不会将祸端扯到她身上】

【借机跪于帝君足边】

是臣妾的错，臣妾自打入冬后胃寒的紧，平日了太医开了些暖胃的汤药调理着
但这也不是一两天儿便能痊愈的病，故而近来膳食都颇为少量

【我心知你为我好，你又何苦为难我？殊不知我将你放在心尖儿上，令你牵念一点儿都觉得有愧。双肩微颤，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将憋在肚子里的话问出口】

陛下惦念臣妾，是臣妾莫大的福分，臣妾只问陛下一句
除却臣妾，陛下可否还会惦念旁人？

【这是怎么了？我何时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错在不该入宫，更不该爱上帝王】

【垂眸凝伊，扶起】

嗯，你体弱，好生安养着，勤让太医来看些

【思伊后言，色渐沉。只当伊性情贤淑宽容，未曾想也会有狭隘之时】

怎么想问起这个来了？

【惊，见其面色渐沉，未曾顺其扶起之力正身。又跪于原地，颔首，音中落带微颤。微微颤音掩盖了言语中的啜泣声，只当是惧怕帝之威慑】

臣妾失言，万望陛下莫怪

【让你给我一个答案就那么难吗？宫里头的人都说最难消受帝王恩，如今我算是见到了。我不能将心里的话全部吐露给你，那些酸楚无奈都一一掩埋在心里，为你忤逆家族，我不曾说一句悔恨，为你生儿育女，受尽艰辛，我不曾道一句怨憎。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是也好，不是也罢，你却始终不能给我】

【仿佛听见泪珠坠落在地面，破碎的轻响，脸颊上早已晕染了泪渍的温热，我将整个身子俯下，不愿他看到我的泪，也不愿将自己的脆弱展示在任何人面前】

【伊复而叩拜，纤肩盈盈轻颤。或是给予恩宠过多，让伊僭越，失了本分】

【声平，无起伏】

起来吧
既然你身子无恙，朕也就放心了

【吩咐言】

福贵，摆驾，回勤政殿

【声落，转身，离】

【待圣驾离开延昭苑，我颓然跌坐在地，面上泪痕依旧。殿内沉寂，眸光空洞的看着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汐影上前欲扶我起身，被我扬手推开。唇角虽有笑意，可眼眶中的泪却是止不住的留下】

呵呵.....身子无恙便放心了？
恐怕即便我抱病卧床，如今的你也不会眨眼分毫吧？

【冷笑，划破了静谧无声的气氛。掌心抚上小腹，这里还有一个未曾出世的生命，不敢保证他日后会不会得到他父皇的宠爱，只盼着他莫要像他母妃这般，在皇城宫闱中动了真情。皇家，那不过是一个没有亲情，没有爱情，用奇珍异宝装点的冰冷牢笼而已，而我，却要终生呆在这牢笼中】

--------结---------

——【隆安十二年二月廿六】——

【自昨儿离歌台上出了那档子事儿，不过一宿便在奴才间传开了。】

【“那出身低贱的上官宝林得罪了圣上的新宠白美人，啧啧，还未得见圣颜呢，便闹了这么一出，怕是她的路，走不远喽……”】

【如斯流言，源源不断，不必刻意去打听，便能不差一分一毫的听到自己耳中。】

【是日清晨，因着昨夜辗转未曾深眠，故而早早的便醒了。】

【起身梳洗时偌大芷澜榭中却只有剪秋一人伺候，唇勾讽意。却见剪秋急急开口。】

小主，他们都……

【不待她说完，便抬袖止了她，神色淡淡。兀自取过妆台上的木簪依旧随意的挽了髻——倒并非是自己随意，自个儿带进来的首饰也就那么几样，哥哥还在成均堂念书，银子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他们也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何必与他们计较。

【顿了顿，复又道。】

等会儿我们去延昭苑问个安吧。

【剪秋低声应诺，点了点头，复又懒懒的倚在了梨花木椅上任她替自个儿匀妆。】

【罢了，选了身淡青色的宫装穿上，便搭了剪秋的手往颐华殿去。】

【寒冬已逝，初春乍至，这天终不见暖和，以春寒料峭四个字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一天天的过去，眼见着肚子微微隆起，前些日萧太医来探平安脉，细问了些，算来预产期也就在今年的七八月份。也是个炎热的酷暑季，想必也会折腾一番。丹唇勾勒出平和的笑意，搁置下手中的粉彩瓷碗，垂眸看着掩盖在宽敞裳下的小腹】

【我不曾将怀有身孕一事告知过多人，除却萧太医和每日近身伺候的几个宫人知晓便再无旁人得知，即便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也未曾知晓此事。肚子渐渐大了，也鲜少出延昭苑的门，若得邀约只以身体抱恙一概婉拒】

【日子如同平常一样，循环往复。不过也就是晨起梳妆，日中用膳，夜临入寝，没有将怀有身孕一事声张出去，这日子过的也还算清净。“娘娘，上官宝林前来问安。。”阖眸静修之际，汐影附耳低言。缓将凤眸睁开，眼中略带惺忪睡意】

上官氏？

【这一个多月来安居于宫内，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前来请安的上官氏，略存疑惑。“是前日馆陶长公主举荐入宫的秀女，入宫后便晋升为宝林。”汐影见我眸存疑问，详解道】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话音中窥探不出情绪，抬手拽过软榻上的薄毯掩盖住小腹，继而阖眸，一如方才般闭目养神】

【款款行至，待剪秋上前报了名儿后，便亭亭立在在殿外静候通传。】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不知为何，这延昭苑比着外头竟是清幽了些许。自己入宫不过大半月，对这东方充仪的事儿可是听的少之又少。】

【只听了剪秋在来时的路上说起些许，道这东方充仪入宫已有些年头，这月余来却是整日的闭门不出，也难怪一个儿不清楚。只后听其言其自己入宫前夕，也就是白美人初初晋了美人的时候，似是在御花园跟这东方充仪对上了，不论这白美人如何受宠，可到底两人可差着阶，大伙儿可都听说了，那日白美人可是丢了好大的一个人呢！】

【听到此处，面上本无澜的却忽的挑了眉梢。】

【那位…竟也会有吃鳖的时候？】

【正垂首理着方才听来的这些话，兀的抬眸便见先前进去通传的宫女出了来，朝自个儿施了一礼便侧身相引。】

【略颔了首，道了声有劳，便随其入。】

【有了昨儿那一遭，且这正三品的位份又摆在上头，故而也学乖了，无论如何，今儿可都得忍着，不能造次。】

【这么想着，拐入了正殿瞧见那座上倚着的身影，依旧垂着首，敛衽一礼，柔柔道。】

妾身上官氏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寝殿中未曾点燃熏香，鎏金的兽形香炉里未冒青烟，看起来倒有些沉寂感，只因孕中不易嗅得太多外味儿，索性摒弃香料，就连平素用的脂粉也少之又少。殿角几处，安放了白瓷花瓶，瓶中插了些初开的杏花，桌案上的青花瓷盘中摆了些许瓜果，一来二去，殿内没别的味道，却是多了一股清甜的瓜果花香】

【单手撑于额侧，微颔首，宝髻斜插的镂空镶珠金流苏随着颔首的动作摇曳轻晃。晨曦日光透过红木雕花窗直落于地毯，偶有隐约日光笼罩面颊，触感温热，心下舒坦，黛眉平展。听闻稀疏足步声响，眼帘微动，清零柔音萦绕耳际，这会儿功夫，才缓慢抬眸】

起来，坐吧

【依旧侧倚于软榻，未有一丝动摇，不过一眼却已将方才问安之人看了个仔细。容颜生的俏丽，可却也含了些媚态，举手投足间倒也算乖顺，只是谁人又知这种乖顺是真是假。扬手指了一边儿的交椅，让伊安座，丹唇晕染浅笑，眸光随伊而动，待伊坐定，又开口道】

本宫近来身子抱恙，也未曾出这延昭苑的门儿
亏得宝林有心，来给本宫请安

【都是些面儿上的话，左右就那么几句，说出来也是为使现下气氛不那般沉寂。对于上官氏，虽然说陌生，但脑中似存了些印象。听宫人说，昨日在御花园有位入宫不久的嫔妃被白美人明里暗里挤兑了几句，想必应是她上官氏】

【倒是有趣，白芙也学会挤兑下位了。这宫里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自身软弱的虾米也只能去吃泥吞沙，默默咽下心中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