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昔 发表于 2018-4-24 01:37:55

【她牵着我的手,教我想起来初春时节开河的风,又或许是霏霏缠雨里破云的日色,适才万般的悸恻委屈统统丢掉了。我瞧她引着我的背影袅娜,在这蜿蜒长径上一路回到淑玉馆,也同我找回她心间那一处温软的故土,未免幸甚承她宠爱,世间善意,比之都不足为道。】

【妄图遮掩伤势的裙摆被掀开来,仿佛我从前犯过的错,在这一刻都羞于给她看见。桃靥不染,而愈发显出胭脂颜色,较来年漫山遍野的桃夭还要艳烈。我听她细细咬着牙啐着,颊上微疼,便知她并非全然的气恼,像是偷尝了新酿的最为甜美的花蜜,窃自一双皎目,直弯作月牙似的模样,格格地笑。】

下回,下回求娘亲真真陪我去看花啦。

【我祈愿待到那金蕊流霞的深秋,与人共,抱香枝头老。】


陈怡琦 发表于 2018-4-24 01:47:49

本帖最后由 陈怡琦 于 2018-4-25 17:04 编辑

4.是夜,郡主大怒,怒斥郡马,将其连夜赶出翡玉台,郡马愧疚。【杨霁华 陈怡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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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二年十月————

【我是遣了人去瞧过在杨府别院的那个女子的,结果目击者所描述的除去卑怯二字的总评相类外,她的容貌便有了数个版本。众口难调,我也不意追究,因为从她们的口述中,我大抵已经能够知道那是一个爱着白衣,极温婉柔弱的女子,见人动辄行礼,抬眉从不视人,说话行动无不楚楚可怜。我虽未曾亲眼见过她,可是约莫已能在心中勾勒出了那一个与我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怀璧从前在我新婚前夜说过的话,那会儿我曾因未来丈夫可否喜欢我的事情惆怅,她极笃定地告诉我的郡马他不敢不喜欢我,端王府的大郡主,大魏的德平郡主,杨氏的主母,他的正头娘子,是要同他祸福与共携手白头的人。他怎么能不喜欢,又怎么敢不喜欢。】

【我仍能清楚地记得那时我是怀揣了一夜的窃喜与担忧成为了他的新娘,自从我适入杨府,他便一直待我很好,万事顺着我依着我,将我这样一个最爱发脾气的人宠到无处可生气。我以为我们琴瑟合鸣了这样久,我以为我们一家和睦了这样久,我原以为我们的一生都该是这样的。】

【几案上的是我早先亲自出门替他买回的他最爱吃的庐山云雾,绣篮里置放的是我才替他绣了一半的靛青色荷包,我这个人小时候懒怠疏于女工,任凭母妃怎么训导也不愿认真的学,直至嫁予他,他的荷包便是我第一个能完整绣完的东西了,直到如今也是我唯一能绣的很好看的东西。】

【终于还是忍不住,挥袖将那一案的东西摆件都砸向了冰冷的砖面。看着被打翻的绣篮,依稀可见篮底被压着的那一抹靛青色;散落了满地的青嫩茶叶和一个又一个易碎的瓷片重重叠叠的混杂在一起。这是我嫁予他九年以来,第一次为他这样大动肝火。我喘着气,想静心冷静,可现实回馈予我的反复来去,仍旧只有深深的背叛与欺骗。】

【可思想还是不由自主的围着他一个人打转,忆起以前他做的一切,初遇,玉玦,寺庙,孩子……每一件放在心上,都让我觉得沉甸甸的。回想这么多年,我也许真的是过得太顺遂了。】


杨霁华 发表于 2018-4-24 13:45:24

【这世间从来都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时余来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即便我不让时余出现在郡主面前,偌大的杨府,怡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人在书房枯坐到点灯十分,这才起身往翡玉台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室内金钰碎裂的声音,想也不用想,这一次,怡琦是真的动气了,我同她夫妻数十年,育有四子,一直是举案齐眉,究竟是为什么就忽然到了今天的地步,想想那日在勾栏醒来的情景,羞愤欲离】

【紫苏羡娘站在门外,脸色也是苍白,我抬头看了她二人一眼,道】

你们先下去吧

【这才推门进了屋子,看见地上散落一地的针线,立刻觉得心痛,怡琦向来不善女红,她将自己的心血之物扔在地上,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

【我缓缓蹲下,将那些东西都捡起来放进盒中,在桌子上放好,才道】

此事,你要听我解释

陈怡琦 发表于 2018-4-24 15:14:45

【我起身提着裳裙,沉默无语,踏过被打翻茶水泼湿漉漉的台阶走向他,踩过茶罐的青瓷碎片,踩过仍留有余香的新嫩茶叶走向他。】

【我牵过他的手臂,陪他走过多少年的四季,陪他走过昔日的寂寂无名。也曾经在寂静的黑夜与他互相拥抱聊至黎明,去承诺只有对方的前程似锦。他是我少年一瞬的动心,我实在有些迫切的去看向他的眼底,想寻找我记忆中的温柔。那眼里缱绻的温柔仍在啊,可是所有的一切怎么变了呢。】

【我时常警醒自己要大度,要对他更好些,给他足够的尊严,给他为夫的体面,可是我终究没有抑制住脾气,抬臂柔荑往他脸上重重扇去。看着他面上微红的手印,顿时感觉血液凝固在身上,全身僵硬地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深呼吸早已不管用了,有一瞬的滞顿,随后红着眼任由自己有些沙哑的切齿将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郡马,跪下。

杨霁华 发表于 2018-4-24 16:09:41

【万万没想到,平日温婉的怡琦,动起手来也会是这样不留余地,生生受了她那一掌,通红着双眼没有挪动步子,直到她那一句跪下说出口,心中苦笑】

【无论她平日里对我怎样的缱绻,如今,她还是二品的德平郡主,根本不需要我给她挣什么劳什子诰命,我是臣,她是君,她是皇家血脉】

【我杨霁华自诩这辈子跪天跪地,跪君上跪父母,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也要对自己的妻子下跪,但还是缓缓的跪下,冰凉的地面,让我觉得,腿像针扎】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现在,你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陈怡琦 发表于 2018-4-25 01:15:06

【我看着他慢慢屈膝跪在我面前,那一瞬间我觉的自己双腿也有些发软,失神的后退了几步,整个人筋疲力尽,不曾注意身后的台阶,脚下一个趔趄,狠狠地跌坐回了原本的坐榻。没有预想当中的剧痛,只是这一跌犹如失脚踏入了万丈深渊,呼救不及自救不能,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

你要解释什么?是解释为何会去那勾栏之地?还是解释那个别院的时余姑娘?哦……还得解释一下为什么郡马爷又要当父亲了是吗?

【我双手紧紧的攥着一旁案几的一角,想是我太用力了将它弄疼了,那往日看似不锋利不刺人的乌木桌角,此刻却突然发力膈的我生疼。】

【我瞥过头看着绣篮里的靛青色,不敢低头去仔细看下面正跪着的男人。我承认我很清楚的知道令他跪着回话对他是一种如何的轻蔑,可我却忍不住那促使着我刻意报复的欲望。我微微牵动了一角的唇,似乎在讥讽他的卑微又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愚蠢,是生硬地开口】

原来这就是那日你所谓的与同僚相聚……你彻夜未归,我一夜未眠担忧你的安危,恨不能立刻回王府求父王出动府兵寻你,而你呢?

【慢慢的,我松开了握着案角的手,抓向了一旁他才拾好的绣篮,不遗余力的往他脸上砸去,口中是撕心裂肺的斥吼】

却在和一个卑贱的青楼妓女同榻而眠交颈而卧,温香软玉的缠绵了整整一夜!

【我兀自沉浸走不出自己的悲伤痛苦,跨不入他的屈辱伤痛,似是一头受伤的小兽,自顾不及的舔食自己伤口的同时,还要用尖利的爪子去抓伤面前敌人。】

杨霁华 发表于 2018-4-25 09:08:39

【听她字字珠玑,一刻也不得停歇,越说越难听,我知道她内心愤怒,但却紧紧的攥住了手心,等到再张口时,已是无比的平静,道】

我确实是同僚相聚,但到地方了我才知道是去了勾栏院,本想着赶紧喝完酒就回家,他们叫了妓子想陪,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第二日早上起来才发现身边躺了个人

【不管怡琦信不信我所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她怎能不知道我酒量浅,更应知道酒后我都是直接睡去的】

【绣篮砸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竹制的东西砸的我生疼,我腾的一下站起来,骤然道】

你连一点信任也不想给我吗,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真的无言以对

【想起母亲派李嬷嬷说的那些话,一时气的嘴唇都在抖,才道】

那女子今日登门,就是掐住了母亲的软肋,她年纪大了,只要听闻子嗣的事情,什么人都能放进来,我觉得事有蹊跷,要仔细调查,让她进府,不过是缓兵之计

陈怡琦 发表于 2018-4-25 14:37:57

【他的一席话无凭无据的话说得恳切,可实在平静。我这个人是极软弱的,我怕苦怕疼怕被伤害,怕要的得不到,怕喜欢的不喜欢我。他便是做得很好,每一件事都妥善的让我不好反驳。从不惹我生气,对我一向很好,总是温温和和的。让我时常怀疑他是否对我毫无情愫,才可以做到这样平静。父王与母妃仍时常争吵,怀璧与其夫亦有小打小闹的情趣,乐胥和乐平郡马常有无数情话。只有我的郡马会对我恭敬有礼,不会与我生气不会与我争吵。】

【他需要信任,我需要承诺,他极少允我承诺,我如何予他信任。我与他的婚事是御赐的姻缘,是要以性命为注的一生。或许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我的爱情就成了他的宿命,只要我一日不肯他便一日不能退后半步。这是生我养我的皇族予我的喜乐,却也是禁锢我丈夫的枷锁,我希望所有人敬我畏我惧我,却唯独不希望他这样冷静地应付我。】

杨霁华,你在说什么笑话呢?你难道连认真的编个谎话给我都不愿意了吗?

【勾栏之地那是我我在闺中也能耳闻的腌臢之地,里面充斥了欲望和金钱,不需要爱情的交合。可是却有一个温顺谦卑女子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轻而易举的跨入杨府,告诉我的丈夫她怀了他的孩子。我愈加确定我心中无休止的嫉妒和猜忌,我嫉妒着她与我的完全不一样,猜忌着也许她才是杨霁华心中喜爱的模样,有些好笑的开口】

呵……信任?我也想给啊……可是你的情人你的孩子都亲自登门来找你庇佑了,你还要让我怎么样?

【我明知他话中的无奈,却还是不想放过他,我试图也去触摸他的底线,将他的自尊廉耻一次次剥掉一遍遍凌迟。有些矫情的看一看他对我生气对我动怒时的样子,想尝一尝普通人家那几味酸辣苦。】

无言以对……那是因为确有其事!

【我开始有些为自己可悲,我满身的骄傲到了杨霁华身上却只剩下了些什么……人人都当他该敬我,却没有人知道我才是最畏惧他的。在杨府我活的小心翼翼,不敢像在家里一般胡闹不敢动怒不敢任性不敢叫他看到我的半点不好。他说动怒不好,我改。他说孝敬公婆应该,我改。他说我是母亲了应该收敛,我改。他说什么我都愿意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有另一个人与我并肩站在他的身旁,他只可以是我的。】

我如果不信任你,在你一夜未归那日就应该着手查办,哪轮得到今日来被一个青楼娼妓欺到头上!

【旁的话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有那一句母亲因着什么子嗣之故允她进来,便似乎足以令我心神震碎,脑子里随即只有阵阵轰鸣,被轻视的感觉。】

【眼中开始有些云烟缭绕,挡的面前人脸都有些模模糊糊,许是因着方才的一番折腾,总令人筋疲力竭,再没了那怒吼之势。只是看着他,喃喃地说】

我已经给你生了四个孩子了,还不够么?你们杨家人欺人太甚……

杨霁华 发表于 2018-4-25 15:40:06

【从未见过怡琦这般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我开始信了别人说的话,女子的嫉妒心最是可怕了,她们并不追究这件事是否发生过程怎样,而是听信谣传,只相信自己以为的事实,我心中竟然陡然生出了一丝失望,我以为她与那些王府千金有些不同的】

【但她终归是流着皇家的血脉,她天生就带着皇室的矜贵,对于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陈怡琦,她还是不信我】

【我看着她,不发一语,就像忽然泄了气一样,知道今晚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才道】

我不会在这件事上编什么笑话,我知道我现在没法让你信我

【我听她仿佛刀子一样的话,又想起了当日同僚说的那些话,娶一位郡主回家,看似光耀门楣,但实则男人的地位永远在地下,就像她疯狂的撕碎我的尊严,我竟然开始后悔母亲为什么当年不娶一位普通的女子回家】

【我似乎是想开了,忽然又撩袍跪下,给她叩了一个头,道】

今日,是我杨霁华对不起你德平郡主陈怡琦,我给你赔罪,母亲年纪大了,对于这样的事情更是懵懂不分,是我杨家对不起你

陈怡琦 发表于 2018-4-25 17:01:11

【宝蓝的天幕上,日色还未全部褪尽,月亮却已如白玉般皎洁,看着眼前慢慢叩首的人,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是迎面撞上的那个人,他衣襟的环扣划得我好疼;他是给我买素包子的那个人,怀璧骗我素包子一点都不好吃,但是为我买包子的人…很好;他是带我去看护国寺百年老松的人,那树真的好高;他也是还我红玉玦的人,那枚红色的玉佩干干净净的装在一个靛青色荷包里。】

【记忆中曾几何时,月色也如此清澈,那人温柔地凝视着我,脸上展露出极温和的微笑,拥着我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记忆与现实在眼前重叠,面前的人仍旧跪叩在原地,再也忍不住泪水顿时涌出,模糊了视线,我哽咽着,嘴里轻轻地唤出他的名字】

霁华……

【他没有理我,仍旧不住的说着话,是认错是服输是示弱,是告诉我我是君他是臣,是告诉我他负了我,是告诉我我想怎样便怎样,是告诉我他放弃与我解释了,是告诉我……还是我输了。】

出去……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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