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发轻蓬乱,绿云如瀑,一身玉色玉兰纹常服极尽柔和,他捻了一绺发丝在手中,皱了皱琼鼻,瞪了眼他。而后听见瑟瑟一语,也只莞尔一笑。】
人不都有不一样的一面,譬如嫔妾也不尽然懵懂无知,瑟瑟也会有情切失言的时候。
【面容沉静,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的罚也是赏,是教阖宫要守规矩知进退,既然众人同沐恩泽,嫔妾替瑟瑟求情,岂非置她于两难境地了。
【昨日宫宴一事闹得风风雨雨,如今事儿主已成了满宫笑柄,当中昨日藏锋,焉知非福。】
您想听粉饰太平的谦辞,还是出自肺腑的拙句?
哦?
【往日觉得淳嫔只是小孩心性,今日一番话倒是见长了不少】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说着】
淳嫔这话哪儿学的?今日说的字字句句在理,中规中矩。你这大家风范倒是渐显
【言完这番,朝前走了几步,拂袖而坐,轻叹】
不听了,朕对后宫这些事,还真没什么兴致。若非康和皇妹被气走,朕懒得过问
【难得安谧流于园中,只有风过幽篁,紫藤如雾,这样安宁对坐闲话,恍如一梦。】
【不异于他的哑然与惊讶,惠娘捧了茶来,接过递与人,茶雾氤氲。】
朝饮木兰之坠露,您请。
【这才调笑而对。】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巧不工,嫔妾不喜欢与人锱铢必较,只是该清明的时候,自然不傻的,陛下也不能小瞧了嫔妾呀。
【而后话之中,我似乎窥见了少年天子也会有的烦恼与疲惫。于是只柔声缓言。】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各自所谋不同罢了,哪里分的出对错呢?只是别有用心,您听见的同一件事,自然也各有不同。譬如警醒与警告,玩笑与讽刺,口不择言与心直口快。只是取决于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小石凉几上又呈了一碟菊花酥,取的是夕餐秋菊之纷英的意味。】
谁对谁错,您心里明镜儿似的。
【接过茶盏,掌心转着,听她的话不由打趣着说】
朝饮木兰之坠露....呵,幸好不是夕餐秋菊之落英
【小呷清茶,柔声入耳。她所言倒不假,若非带了旁的,她们再是热闹朕也无心过问。搁盏在案,轻叹说】
朕有时所谓要的结果,偏是不合心意的。又或是碍了什么要不得
【抬眼看去,嘴角轻扯。她大概不会懂那些吧。又转了话说】
朕可未小瞧了你。只不过你这珠子,发光的晚了些罢了
【朝她额头一弹,又起身说】
走吧,回屋去歇会
【他是九五之尊,又有什么是求不得呢?】
一切自有定数,人生八苦,须皆受得。
【转而在他轻弹额头时一嗔。若是时光凝固在这样安宁的时分就好了。】
——结——
【开】
【在皇上跟前领了个莫名其妙的差事,虽不情愿,但既然推不掉,还是早早应付了了事。】
【翌日晨起,拾掇妥当,便打听了淳嫔的宫室,寻了过去。】
【从东宫绕到西宫,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到缇芜苑前,手脚都快冻僵了。】
【心中怨气更甚,外头天寒地冻,内里哧哧的直冒火星子,冷着脸命人通传。】
【新雪初霁,天光上下一白,皑皑琉璃世界,倒是一片茫茫真干净。若是西极瀚海,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只恨这山水经注记述有略,不能亲眼一睹万一,四四方方的宫阙楼宇之中,雪也轻巧如绒花。】
【红泥小火炉煨了些甘薯栗子,室内暖意融融,支颐翻着一本蜀地志,暖意熏得人眼饬骨软,不觉点头如捣蒜,手中卷册堪堪要落地,却听得院里一阵响动,忙才是大梦初醒。】
何事?
【进宝说是新册的南渠公主,现下是康贵人来访,想起了宫宴上她口无遮拦成了众矢之的,还有那回陛下说了来用膳,却去了她那处,心中纳罕无事不登三宝殿,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一个找不痛快的。】
外间支个火盆,等她过了凉气再进来。
【一壁信手将卷册往矮几上一搁,一壁支颐,复又阖眸假寐。】
【进了苑门却未见着正主儿,那支炭盆的宫人话里话外却无甚和善恭敬的意思。敢情人家是怕月儿裹了外间的寒气进去。】
【好个金贵人儿!炭火勾着心火直冲嗓子眼!】
【冷了颜色,扫了左右宫人一眼,扬声道】不必麻烦了,本主奉圣命而来,请你家主子出来接旨。
【您不是怕见风、怕受凉吗?偏要你出来溜达溜达!】
【神思混沌之际梦里光怪陆离,头脑昏沉,只不住点头如捣蒜,因着有客来访,不敢睡熟了去,支着脖子好生酸痛。才惺忪环顾四下,仍不见来人,才张口要问,就听见了外间的吵嚷。】
嗯?
【册封才不过几日,康贵人真是好大的气焰,莫非还以为是地处南渠。荒蛮刁奴,不可教化。舒服朝软枕上一靠,掀眼瞧了眼簌簌珠帘响动,只朝惠娘怒了努嘴。】
把外头的炭盆撤了。既是来当奴才传命的,不须厚待了。我倒从未听说南渠贡女在御前行走过,什么传召?问的清清楚楚了,呈了印鉴凭据再来。
【传话的进去打了个转儿,只跟出来个体面些的奴才。】
【啧!这大魏的女人真难缠!】
【心火驱寒,倒不在乎那炭盆。只是这丫头的话着实逆耳,隔着重门叠幛都能想见里头那人骄矜傲慢的模样儿。】
【睨着那宫人,冷笑道】淳嫔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敢情圣旨得奉到榻前才肯接?回去禀你家主子,本主奉的是皇上的口谕,她若觉得圣谕不算旨意,可以高居席上聆之,本主既揽了差事,也不差再迈一道门槛。
至于印鉴凭据,想必皇上也未曾料到竟有人敢拒接圣谕,故未赐下,淳嫔娘娘若当真想要,不妨自己去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