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久了那孩子，还真觉得手臂酸麻，索性起身，又将他稳妥安放于摇篮中。聆身后伊语，嗤笑，未回眸，细心理顺了摇篮中的铺盖，启声，辨不出喜怒】
宝林晋封前礼教的嬷嬷未曾教宝林何为该知，何为不该知？
这宫里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儿，可最终落下的结果却并不好
【烛火渐弱，捻拨灯芯，坐于摇篮边，穿针引线继续缝着还未成形的稚儿衣衫。我并不期盼外头知晓佑儿的存在，人心如蛇，不知晓便是对佑儿最好的保全。奈何这刚入宫的丫头过于稚嫩，未通晓其中道理。入了宫，往后的日子便长的很，仅凭如此心智，又能走到哪一步，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日已偏西，宝林今日是要在这冷殿中过夜了？
【黛眉轻扬，旋即抬眸，凝定女子】
【她竟不说，也无意多问，想这其中玄机非我所能猜透，听话中逐客，便没了兴致】
【这时才见窗外夕阳将坠，时辰已然晚了，宫中的丫鬟指不定正四处寻人，抬步前有意多看了眼褓中婴儿】
【入了宫才知还有如此一方天地，勾心斗角，没完没了，连生下了骨肉都要为其彻夜难安，不过，这便是我选了的路，再回头已无岸】
【蝶睫微颤，转身之际复言道】
那几湘就先走了，改日定还有机会再来请安，只是那时... ...
【珠眸四顾，将屋内破旧摆设一扫而过，推开门，迎着坠日映了一地落晖】
定不会是这种地方。
———————————————结—————————————————
=开=
[隆安十二年七月廿四]
[晨，天还未透亮，隔着灰蒙蒙的晨雾瞧着窗外的芍药花海竟有些萧索的味道。]
[静静发了会子呆，也不知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心性早已不似刚入宫时冲动易怒。说来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可是自己竟会觉得在这桂宫之中已经住了很久很久，久到对这里的一切生死沉浮都已麻木。]
[沅美人被遣去了佛堂，白美人又晋了娴嫔，徐采女的死，还有那新来的伊宝林闹的一出…这宫里，还真是没有一刻消停得下来的]
[天气比前几日稍凉了些，流朱从前些日子置下的秋衣里挑了件云霏妆花缎织海棠锦衣，料子虽不是上好，但放在民间却已是大户人家也穿不起的布料了。到底是宫中之物呵…]
[双手搭了膝上，神色慵懒地睇着铜镜中的人儿，流朱手巧，这几日变着花样的给自个梳着发髻，说是要打扮得好看些皇上驾幸。]
[听着她在那眉飞色舞地说着，心里却是一阵黯然。谁知道…那会是多久以后呢。]
[不过一次的召幸，转身却又寻了旁人的怀抱，再无音信。都道帝王无情，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却是怎么也无法释然的哀伤。]
[半垂了眼眸，抓过妆台上的绣帕将脸上艳丽的桃花妆一点一点的拭去，余光瞥着身侧的流朱气得直跳脚，淡淡吐了一句。]
等会儿和我去趟长门宫，这妆容，太艳了。
客串-流朱
啊！主子…奴婢听说那东方充仪…现在可是…可怕得很，您…
再可怕，她如今也奈何我不得不是？
[嘴角勾了丝嘲讽，抚了抚裙边的褶子起了身，垂了眼眸似叹似喃。]
那种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自己进去的一天呢。
[犹记得当初那张高贵从容的脸，不知过了这么些日子，那般的人儿，是否会在如今景况下露出歇斯底理的丑态。]
[整妆罢，搭过流朱的手身姿摇曳，便直往长门而去。]
【莺歌婉吟，树影婆娑，于这炎夏末了，好不容易得了个清爽的天儿。静坐庭院内，怀抱稚婴，柳目浅睇眼前蜿蜒曲径，这条曲径的尽头就是静思院的门，自入院后，我便再为踏足至这条曲径的尽头。不过方寸远的地儿，以足部丈量便可，可不知为何总暗觉那扇门于我，咫尺天涯】
【洛水令雨化田送来了些瓜果补品，亦为佑儿送了些裁制衣物的蜀锦。许是知晓我喜欢这平滑轻便的料子，故而觉得用在佑儿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入冷宫时，独有汐影跟随，本也不欲让那丫头跟着我受苦遭难，可终拗不过她。她说，当初是陪嫁入宫的，旁人早将她当做我的一部分，我不带她进来并非心疼她，若无我在身边，恐会甚受旁人欺凌】
【当时也只泯然轻笑，这么多年，她的心如何我又岂非不知？虽那般说辞看似百无疏漏，但心知她并非是贪恋安稳之辈。轻拍稚儿后背，敛眸，垂下眼帘，他睡的异常安逸，浅眉平展，粉唇微弯，也不知梦中见到了什么，竟能让这么小的人儿浮出隐隐笑意】
【侧目，雨化田还在身侧侍奉，未曾离开】
公公走吧，我已不需公公伺候了
回去给惜嫔带个话儿，告诉她，诸事安好，莫要惦念便是
【内侍霎时心境，绕至跟前，屈膝，礼：”娘娘可折煞奴才了，早知如此，奴才当初应和汐影姑娘一齐来长门侍奉娘娘的。。。“尖细语声滞落，内侍将头低的更深。娘娘？如今我已不再是雎鸩宫的充仪又怎能担得起这一声娘娘？我担不起的不止这称呼，还有先前自己那满腔真意，悔？为时已晚】
回去吧，在这儿留久了难免会让人捡了话柄
你是聪明人，莫要为了一个冷宫废妃断送了前程
【他是我入宫后内务府遣至身边儿伺候的人，当时年纪虽不大，但却精明干练。现今一晃眼，已过五朝春秋。我虽心戾，但同体己的人，便若他和汐影那般的，鲜少呵斥，甚是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过。人心是肉长的，如今换来他二人对我忠贞不二也是因果循环中该有的】
【拂袖，转了身，不再看内侍。少顷，又闻他言：”奴才谢娘娘厚恩，先行告退，他日，奴才在昭阳殿恭候娘娘凤仪。。“他这话说的很轻，独独我二人听的见，在他说完后，我才回过神，唇角笑意有些惨然——他日？何时才为他日】
【内侍离，院中恢为静谧，莺鸟鸣声寥寥，待闻门扉开启脆音，斜目睥睨。看见那上门的人，一身精绣海棠迤逦宫装，比之先前倒是增了几分贵气，可身价那是天定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又怎能靠一两件衣服，几抹胭脂便能改变的？】
【抬手将鬓角发丝撩掖至耳后，讪笑】
我道是谁呢
这身海棠外裳可真是艳的很，想必一路从桂宫走来，有不少人看着吧？
【前些日闻听汐影说，上官氏与沈氏都得晋升，如今看来这晋升的人似乎并未学的聪慧，反倒是越发蠢笨了。糊涂东西！区区正五品就敢着海棠绣纹，你这一路走来，明里暗里有多双眼睛瞧着，用不得多久这事儿就会传到白嫣耳朵里，敢保你那时吃不了兜着走！】
上官宝林....不，应是上官才人，入宫这么久了，还没学的聪明，嗯？
看来当初在延昭苑，真当是对牛弹琴了
【宽袖掩面，朗声轻笑。汐影自屋里头拾掇理顺罢后，至身旁伺候，转将怀中稚儿交给汐影，下颚微微扬起，示意她将佑儿抱进屋中。俄而，再同那上官氏对视时，眸中骤声冷鸷，与当初只增不减】
[长门冷清，若非身至，当真无法想象在这莺歌燕舞的宫闱之中会有这等萧瑟之地。]
[于静思院门前止步，眉眼挑起盯着那攀了大半树藤乱枝摇摇欲坠的牌匾，轻扯了扯唇角，果真是个静思的好地方呢。]
[垂眸将脖颈前系着的披风带子解开交付与流朱让她在门口等着，左右扫视一阵，方才在外头迎面见了那雨化田，想来亦是刚从这出去。他瞧自己的眼神多有谨慎不过倒并非十分在意的模样，也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才人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垂眸抚了抚裙边上的一丛艳丽海棠，极媚的眉眼闪过一丝黯沉，方才抬手，葱指按上门扉轻推开，便闻那桀鹜依旧的声音披头盖脸而来。]
[耳聆着她的尖酸之语，娇笑阵阵，鼻中轻哼出声，从容不迫地回首将门阖上，方才悠悠地转过身，目觑于其，半提了声调，怪声怪气道。]
真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娘娘的心气是愈发见长了…
[顿了顿，抬眸四望了院中之景，静悄悄，毫无生气。弯唇勾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径自越过她至其身后那张石桌旁坐下，挑眉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
如今娘娘身在静思院而非当初的延昭苑，此“院”非彼“苑”，妾身原本想着这些日子娘娘一个人恐怕会不习惯便好心过来探望，没想到，娘娘倒是“习惯”得很哪…
[直身坐着，交叠了玉手搭在膝上，微侧过头，眉眼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承蒙娘娘教诲，妾身如今自是知晓宫中厉害，娘娘以为，妾身会让这一身的“好衣裳”白白让旁人瞧了去么？
[垂了眼眸，轻轻理了理衣襟边被披风领子压成的褶子，懒声。]
妾身自是“专门”穿来给娘娘看的…
[倏地起身，几步凑上前，轻语。]
当初…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一点庇护也不肯予妾身的么？怎么，今日看着妾身在这放肆，也只会动动嘴皮子了么？摁？
【指尖顺着石桌沿拂过，冰冷生硬。人自当如石，硬、稳、冷、定，从前只想着做他的蒲草，将他奉做心中的磐石，如今我懂了，蒲草韧如丝，但磐石终是磐石，石之冷硬改变不得。丹唇染笑，闻听上官氏尖声怪调，不觉好笑。才几天的功夫，不过从宝林晋封了个才人就忘形到如此地步。看来先前那些”点拨“她都抛于脑后了】
【也是，在她眼里，我已不复当初，她又怎还会将一个静思于长门的人所说的话放在心里】
才人这是同谁学的？莫不是终日里同你芷澜榭里的内侍杂混久了，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尖声怪气的，但却有几分像那逗笑的丑儿，也怪有意思的
【心气亦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出身卑微的人，纵使赋她倾宫之权，也不过是狗尾续貂，难存傲然心气！】
我看才人也煞是习惯这靖思院的日子，呲....
【到底是个贫家出身的，好养活的很，于这满染尘屑的地儿便能兀自找个地方落座。闻她几声妾身，娘娘下来，唇畔笑意更甚，我自不觉受不起她那句妾身，恐怕有朝一日，她上官氏在我面前可能连句妾身都要称不上了】
专门给我看的？
【抬眉，声寒】
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宫里头美艳如花的女子多的去了，才人还没到那艳冠六宫的份儿上
至于这身衣服，堪堪的绣了几朵海棠，这料子嘛....
瞧，我真是糊涂了，才人就应该配这等料子，对不对啊？
【女子起身，凑近，墨眸凝定，笑中讽意不改。单手撑了下颚，颇显自在】
才人还知道自个儿放肆了啊？看来不算没药救呢
同你动动嘴皮子就够了，我怕动真格儿的，你、受、不、起
【对尔这等贱婢，我连嘴都懒的动。既然你此番摆明了要在我这儿声张，那我便让你声张个够】
汐影，雨公公现在还未走远吧，你去让他再给惜嫔带个话儿
就说上官才人今儿来看我了，让我为她品评品评这身儿衣服，我一人看不好，让她也来瞧瞧
哦，上官才人今日看来颇为自信呢，
若惜嫔有心，大可也让她邀了斛律美人，皇贵妃还有皇后一同前来观赏上官才人的妙姿
这海棠，真、真的美....
【言罢，汐影自屋里头应了声，快步朝门口而去。巧笑，菱唇抿作一弯浅弧，好整以暇的看着上官氏】
你！
【闻言，脸色微变，侧了眸子戾色满盈，直直剜了那汐影一眼。不怒反笑。】
你以为，我会由着你去么？
【半扬了下颌，看着她朗朗出声。】
流朱，给我看好了这门，我看这里头有不少的蛇虫鼠蚁，可别让这等害物污了外头的大好风景！
【话音刚落，便闻一声木桩落下的声响，流朱已将这院门自外头锁上。】
【含讽笑开，复又悠悠地落了座。】
这宫里头、谁都知道我上官子衿出身贫寒。
【恨意一闪。】
原先我是不甘，可是后来一想，且不论出身背景如何，我今日还是站在了才人之位上了不是么？
【半弯了眉眼，吐气如兰。】
可不是、比你这废妃，好的要多了去了？
本帖最后由 东方婪 于 2013-3-31 17:45 编辑
【见伊脸色霎变，嗤笑连连。到底是个肚量不大的人，不过几句下来就被逼的变了脸色。先前一番对汐影的吩咐不过是想气煞上官氏，未曾想这痴儿倒是给个套子就往里头钻，眼下她不让汐影出门，果不出所料，钻了套子倒也好，省得我费心多说旁的】
【闻其一句”害物“，掌击石案，骤起身，甚之凛厉】
下作的杂碎东西！便凭你也敢言”害物“！
这道门里可有皇家血脉，当心了你向上人头！
【厉色渐转，蕴带三分狡黠。抬步，慢挪云履，悠然开口】
尊品皇子和五品才人，孰轻孰重，嗯？
【宫里知晓佑儿的人已不止一两个，若此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亦不算难事。只因我过于倔强仍旧咽不下心中委屈，对他于双寒居中的决绝耿耿于怀，故而不曾将佑儿的事儿走漏半点风声。佑儿，你原谅母亲，母亲自私的想将你留在身边，待你长大时定会让你回到父皇身边】
【是心底的贪婪作祟，我怕他知晓佑儿存在后会将这孩子从我身边夺走。宫廷里能令我留恋的寥寥无几，最为放不下的就是那块从身上掉下的血肉。可他不仅只是我一人的血肉，更是皇家的子嗣，皇家子嗣不多，皇上亦不会轻视。可我并不想将这孩子交付于旁人，放不下心，更舍不得】
【紧咬牙关，迫使自己不再去想佑儿的事。含笑绕行至上官氏身后，抵近，轻言】
长门宫再怎么不济也是天子的地界儿
既是天子地界儿又怎存蛇虫鼠蚁，污秽害物
风大呢，才人可莫要闪了舌头
【聆其后言，也不知该做何表情。笑她自不量力，仅晋了个才人就不知天高地厚，宫里的事儿可是一朝一夕便能论定的？或又笑她无甚城府，只凭了这心性想在宫里过活，恐要吃些苦头，若逢上时运不济，估计小命儿也要搭进去】
听说上官才人有兄长待以入仕？
【我东方婪眼下虽甚手段，但暮止山庄还是根基稳固的，更不乏有在朝为官手握重权者。单凭雍国公或是辅国将军之中任何一人的一句话，便会让你上官家吃不了兜着走！前朝后宫间的联系千丝万缕，长兄失势，怕到时候你上官子衿也没好日子过】
上官才人可莫呈一时嘴快，恐怕有一日，你连我现在的半分都赶不上
【后移了步，转看门口汐影，摇首，示意她平息怒火，尽快回屋中照看佑儿】
【看其拍桌而起，羽睫微闪似是惊了一惊，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的看着她。】
【闻其后言，却恍若惊雷，一时愣住尚未完全反应过来。】
【皇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颦眉死死盯了她的唇，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是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子……若此事属实，她想要从这儿出去也并非什么难事……】
【脑中灵光一闪，一阵寒意起，若是此时此刻真如她说说，“皇子”便在这静思院里头，那么在其被打入冷宫之前，便应已有身孕在身。】
【当初她被贬入此地的理由便是谋害皇嗣……若是她当初已孕有皇子之事公之于众，那么当初谋害皇嗣之说，也就有了漏洞……】
【到时……】
听说上官才人有兄长待以入仕？
【抬眼一阵不可置信。若是方才只是惊，那么此时，便是真真正正的惧了。】
【眸中现了惊惶，失声喃喃。】
不……不要，都是我，不要打我哥哥的主意！
【科考在即，若是东方族人的一句话，那么哥哥的前途，上官家的希望便会就此破灭。都怪自己……逞这一时之气，若是真的毁了哥哥们的一切……】
求、求你……我错了……错了
【思绪一片混乱，恍惚闻见其后之语。】
【蛾眉展，笑靥开。那一声声惶恐喃语在当下的沉寂中被放大数十倍，人果真要瞻前顾后，除非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若有牵系就都会化为桎梏本身的累赘。汐影狠剜了上官主仆一眼，默然折回屋内。眼下凉风瑟瑟中徒留衣袂蹁跹，青丝曼舞】
【回座，闲适整拨着簸箕中的菜叶，也不急于同上官氏周旋，待过了半晌后，挪开簸箕，素绢拭去指尖泥污，宛然】
才人做了什么？竟要这般认错？
你可是堂堂正五品的才人啊，比我这冷宫废妃好的要多去了
【以尔之言堵尔之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知晓不能牵连兄长，如今这般摇尾乞怜还不若先前便放聪明些，到底是个口拙心笨的，早先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哪里去了！说到底不过只贪图呈一时嘴快，现在这汗洽股栗的样儿又是为哪般？】
【打你哥哥的主意？你上官氏还真高看了自己，就凭一个羽翼未丰，微乎其微的上官家也配得上让我打主意？余光冷瞥过她一身光艳宫衣，继而转至伊人娇容。如今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还真是贴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