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秀女中她与秦家姑娘家世都好，内务府上赶着也不稀奇，打小就知道与她是不同的，只是没想到最后竟会走同一条路，而这条路，再未知也只能硬着头皮有下去】
【并不避讳这些，只故作叹息道】
表姐啊，你这可就伤我的心了，明知人家是看重你上赶着巴结才来的，偏还问我？
【半真半假的话，是有些伤心了，敢巧不巧的，却来问我，纵我今儿是来看看两位表姐，以便日后彼此照拂，也不想她半点情面不留，面子情也不做。】
【不过也算人之常情，既她这样推我出去，不肯再交，尚也罢了】
【唇角微弯】
既然表姐忙着，那我就先走了，表姐有空上我那玩儿去。
【随后行了一礼，出门离开，心里也觉纳闷，既她置备了礼，也是想拉拢表亲的，为何又来这一出与我，莫非她看我不顺眼已久了？又自忖并无得罪她的地方，实在不明白】
——结——
——咸宁二年三月十七——
“咣咣咣！咣咣咣！！”
【半夜三更睡得正香呢，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玩意儿不好好睡觉在外头咣咣砸门。】
吵死了……
【拉高被子蒙住头，想假装没听见继续睡我的觉，没想到那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就跟打雷似的。】
【死不死啊！】
【叫那声儿吵得实在受不住，一掀被子就想骂人。可眼一睁，看着周遭陌生的布局和装饰，恍然想起我这会儿已经进宫了，想当然门外那缺德玩意儿自然也不是自家的那些仆从。】
吵吵吵，吵什么呀。
【虽不能骂，可抱怨几句总归是可以的。嘟嘟囔囔地披上外衣，一边四下找发带。】
【清怀居不大，一间屋子，她睡东间，我睡西边，一敲门，皆不得安眠。在榻上翻了个身，守夜的书秋起身去开了门，与隔壁的门也跟着打开，问是何事】
【听得“岁羽居”“死人”等字眼，瞌睡瞬间没了，披着外裳起身，将长发顺在一侧，往外间走两步，瞧见尹表妹也出来了，同她对视一眼，便走近携她手】
妹妹消消气，天没亮就敲门，想来是有要紧事儿，且看看如何说……
【说罢，一同往门口去，那婢子一脸害怕，喘着气儿道】
两位小姐，柳姑姑请秀女们去大院，有急事！
【闻言颦眉，这不早不晚的去作甚，难不成故意刁难我们不成？】
【这厢还在找发带，连翘已然先一步开了门去探听情况。】
到底什么事啊，这半夜三更三更半夜的！
【暗自嘀咕了两句，想着横竖起都起了，又见言表姐那屋的灯亮了，索性也出了房门，一边打量那来传话的宫女一边同言表姐道：】
哪有那么多气啊，就是怪纳闷的。都说宫里规矩大，可这么个行事还真没听说过。
【这厢说着话，那厢宫女也开了口，许是跑得急，说话还带喘音儿，听着挺费劲的，不过好歹也是听清了。】
这会儿去大院？
【不可置信地反问了句，随后上前两步探头看天色——很好，明月当空，星子点点。】
你这传的哪门子话呀？哪有这个时辰去大院的？别是你故意作弄我们吧？
【见我不信，宫女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没、没有，奴婢哪敢作弄您们啊。是真有急事。不信您看，其他几屋的秀女们也都去了。”
【其实她不说，我也看到对面几处业已是灯火通明。就着月光，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往大院方向走去。】
【我将披着的外衣穿好，书秋忙去帮我拿了披风。打眼一瞧外边儿，大家伙儿都提着灯笼往大院儿去，当下也不做多想】
表妹，走吧，免得去晚了，姑姑该说咱们了。
【不为难这宫婢，提裙跨出门槛。这事来得急，头发是来不及梳了，仪容过得去便是】
【尹家妹妹是个心直口快的，可若说的过分了，叫这宫女学舌给姑姑听，还是她倒霉，遂先开口止了她话头】
【等到了大院儿，别屋的秀女也都一脸倦容在此，好似有些人已经晓得是什么事儿了，不动声色环视一周，发现秀女吴氏并不在此列，便与身边儿的尹妹妹细声道】
你瞧，吴氏不在，仔细些，听姑姑如何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去是一定要去的，可这身上……】
【低头打量了下衣裳，因起来得急，只在中衣外披了件短袄，实在不像样。不过看言表姐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便也没好意思说要去更衣，匆匆裹了件斗篷就往大院赶去。】
【夜间的上林苑格外静谧，一路上只有细微的风声和细碎的脚步声昭显出今夜的不同。】
【宫女走得很急，连带着她手中的灯笼也晃得格外厉害，我瞧着那微弱的光芒左摇右晃时明时暗，心里忽然有些发慌。而这情绪直到进了大院，看到其他秀女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还没来得去和左近的陆表妹打听情况，就听言表姐点明吴娘子不在大院。下意识地看了看，又把各位秀女的模样分辨了一回，果然只差她一人。】
【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就见柳姑姑指着一个铜锁，慢条斯理地说起召集我等的缘由。柳姑姑面上很平静，瞧不出半点情绪，可她话里隐含的那些风暴却叫我实实在在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她这厢说完，那头就有宫女上前点名。其实到了眼下，谁在谁不在，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点名不过是一个警告。】
本帖最后由 言祺 于 2019-8-6 15:16 编辑
【匆匆与尹妹妹说完，便闭嘴不再多说，那厢柳姑姑着人拿着名册点了名，认了人，只吴氏不在此列，大家伙儿这会儿还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柳姑姑清了清嗓子，示意肃静，指着大院门的铜锁，简简单单说了事情】【眼下暮春，晚风还含着凉意，我一瞬间便觉得后背发凉，只在披风下紧紧攥着衣角】
“各家小姐莫急，方才点名，是想着还有没有跟着溜出去的，若少了一位，奴婢们也难担待。”
“将吴氏压上来，依宫规，杖毙！”
【三言两语这吴氏一条命便要没了，被压上来的吴氏头发披散，嘴里塞着一团棉布，满脸泪痕，想求饶都说不出话来】
【侧脸难观，我心知吴氏这条命救不回来了，撬锁出逃，无论是旁人陷害、引诱，或是她自己的主意，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到底是人命，竟不容半点开恩，真真是入了宫，再金贵的人儿都得认命】
【柳姑姑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吴娘子的命运，心下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我和吴娘子并不熟悉，可到底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有些情分在。】
【吴娘子很快就被拖拽了下去，静默片刻，随后从她被拖走的方向隐隐传来一些闷响声。我知道，那是水火棍打在她身上的声音。许是因为被塞住了嘴，除了棍棒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一时间，大院里静得可怕。】
【柳姑姑尚在眼前，我不敢妄动，更不敢多言，只能悄悄攥紧拳头，想以此给自己些许力量，不至于当场吓得昏过去。】
【不晓得过了久，闷响声终于停了。】
“回禀姑姑，吴氏已杖毙。”
“好。”
【柳姑姑道了一声好，那神情淡然地仿佛只是打死了一只虫子。】
“今日之事已经了结，但奴婢还有一句话要嘱咐各位姑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望各位姑娘引以为戒，谨言慎行，来日步步高升。”
【行刑的地方不过与大院里一墙之隔，吴氏压抑不住的呻吟和棍棒在她身上的闷响，传到我耳中似乎是让我对宫规森严有了更深刻体会，再没有比直面后果更直接的教训了】【扶着书秋的手臂，将将稳住身形，等那边儿彻底没了声，柳姑姑才开口说话，左右也是警告我们遵守宫规，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吴氏，忍着惧意福身称是】
“行了，各位姑娘回去歇着吧。”
【柳姑姑遣散众人，我敲敲在披风底下跺了跺脚，散了点腿上软麻，只是面上苍白更盛】
【一路上各家闺秀具是不做声，我低着头与尹妹妹回了清怀居，坐在屋内喝了口热茶才缓过来，抬眼瞧她面色也不好】
妹妹可还行？快喝口茶压压惊。
【打听到吴娘子死了以后，我的耳朵仿佛被塞入了一团棉花，光看到柳姑姑嘴巴开开合合，却没有只言片语进入耳朵。脑袋更是昏昏沉沉，好似被人蒙着被子敲了几十下。】
“……压压惊。”
【没看到杯口腾起的热气，下意识地去接，不妨叫滚烫的杯壁烫了一下。也是这一下，终于叫我回过神来。】
【茫然地看了看言表姐和端着茶杯的连翘，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得清怀居。】
好烫。
【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说，可眼下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虽说这几天天气转暖，可到底是夜里，又站了那么久，若不喝些热茶暖暖身，明儿起来就该不舒坦了。”
【原也只是没话找话，这厢连翘劝了两句，便也顺势把茶喝了。别说，一杯热茶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表姐。
【人虽暖和了，但心里却还是冷的。有心与言表姐说说话，散散心中的恐惧，可看众人都是一脸疲色，便改言道：】
离天亮还有些光景，你快回房休息去吧，明早还要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