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是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大约逃不过一个“情”字，从前看不破，如今也勘不破】
【眼底雾聚雾散，终沉作一片阴霾】
【扶着肚子倚着迎枕，在这浓浓夜色中轻呵出一团半凉雾气】
只要我还是郡王妃一天，郡王府里没人能越过我。
【漆黑的眸子望向他匆匆离去的门外，深幽不见底】
＝结＝
本帖最后由 齐燕笙 于 2019-4-18 22:47 编辑
永昌十三年六月
【元家那孩子这些天总往郡王府里来，今阳同他玩得好她看在眼里。想着二人也八岁了，再过几年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将这事儿定下她也好安心。】
【晚膳过后她瞧见延哥哥往书房里去了，她回屋想了想，到底还是去敲了书房门。】
【门口没人守着，她敲了两声便推门进去。】
延哥哥可得空？
【临窗对弈，孑然空话手谈，却已然是满盘落索。昔年荒唐终首场，轰轰烈烈也归于淡如白水的琐事之中。环佩琳琅充耳不闻，扬手止声。】
你过来。
【缓步入内，有些看不真切那坐在窗边的人。再走近几步，却见对方眉头深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很少见过这样子的他。往日二人相处总是轻松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都已成婚十载了。】
【她将原本想说的话暂时压了回去，绕到人身后才小心翼翼环上他腰，脸颊靠上他肩头。】
延哥哥有心事，可愿说给燕笙听？
【信手将棋谱搁在一侧，掌心经年弯弓策马的茧已被岁月磨平，将棋子一粒一粒收回盒中，附耳听人窃窃语，无端的念头萦绕在心，只握住人手，徐徐出声。】
只是感叹岁月流逝，你红妆霞披，仿佛还在昨日。
【十年，果真将一切都尘封，化作一抔黄土，波澜不兴。不做他想，转道。】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这些年她一心放在女儿身上，他又辗转于前院与后院中，府里三个孩子都得教养，二人倒是有些许时日未曾亲近温存了。】
【她闭上眼睛听人细语，想到当年初入府时那日一幕幕，现在回头去想着实有些荒唐。但这些年他待她情深，她亦倾注全部爱意。也许从前彼此只为互相取暖，而后在那些细水长流的年岁里终被真心替代。】
【往人怀里靠了靠，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道】
有件事儿想问问延哥哥的意思。
【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疑问神色，反握住他手。】
年前我与宜容郡主小聚时带了今阳一道儿去，也是不知怎得她与元家小少爷就熟络了起来。近来那小少爷下了学总爱来咱们府里，连先生也说今阳这孩子最近听讲认真了不少，我原以为是什么原因，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分小心翼翼。今阳毕竟是皇家的孩子，即便这婚事她与嘉徽有心促成，也得延哥哥和郡王妃点头。】
今阳这孩子从出世起就被府里上下宠着长大，她这性子将来嫁了人我实在是担心要受委屈。从前我与郡主同在孕中，曾许结亲之愿，如今看来元家那孩子待今阳也是不错，那孩子礼仪周正才貌双全，我瞧着也是欢喜的。他们二人到底也算是表兄妹，郡主又与我多年密友，今阳若许给元家，既是门当户对，又是知根知底的，也让人放心。
【她将心里话都说与他听，只是她作为母亲，事事以女儿为先，难免会错漏些许未曾考虑周全。她虽希望延哥哥首肯，却也想听听他站在父亲和郡王身份上的考量。】
延哥哥怎么看？
【自小儿长成，幼女垂髫，渐谙为人父之艰，昔年立誓不能再将祁王府种种重演于身，好在后院有二人共为打理，也算事事有条。自谢愿之死后，难得几年广陵郡王府万象更新，斯人已逝，经年时光飞逝，才懂了惜取眼前人的道理。】
【难得半晌温存，指额角太阳穴间，阖眸后靠，懒声。】
我这头脑发胀，且替我按按。
【听人絮絮，尚存三分疑色。后院的事并不大上心，多由她二人操持，如今说起来，似乎是见过黄毛小子在后院走动，略作回想，应声而答。】
宜容？我父王尚且与六叔间走动不多，宜容早些年那是皇亲之间出了名的厉害，你倒与她还能说上话？
【再待人娓娓，续。】
男女大防之道，是你没能教好今阳，她尚未出阁，总与那元家小子往来，叫旁人听了，不说元府家教，还要妄论我广陵王府的。至于婚嫁，今阳还小，着什么急？
【摆手摇头，喟叹。】
年少的欢喜，还要看往后合适与否，若不然怕她到了你我岁数，才悔不当初。
【闻言起身，再绕至人身后，边帮人轻按太阳穴边听他娓娓道来。】
【只是这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她红妆新嫁之时，他曾道无需日日在府中与郡王妃朝夕相对，她也早便同他说过她与嘉徽感情深厚，怎么如今他这般惊讶？】
【她在身后瞧不见他神情，只是光听这言语间便知晓她此次怕是逾了矩了。从前他从未试过用如此严肃语气同她说话，竟是与往日不同了。】
【再听他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想必是想起了故人。数年过去，也不知那姑娘如今怎样了。】
【只是他这话到底说得有理有据，早年他与那姑娘的事儿曾使祁王府落下不少风言风语，她一心顾着宠爱孩子，却不想差一步便要让郡王府重蹈覆辙。】
延哥哥说得对，这事儿确实是我操之过急，没考虑周全，日后定会对今阳严加管教。
【她不觉停了手上动作，有些担心他会把孩子带去给郡王妃管着，语气急了些许。】
你若是要怪便都怪我，今阳她什么都不知道……
【年少的欢喜终究敌不过岁月。她不免回想少时曾错认兄妹之情，更怕今阳往后踏了她的老路。再听那一句“悔不当初”，一时间红了眼眶。】
延哥哥如今……后悔了么？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她眸色暗了暗】
我……我先回屋了。
【觉人神色有异，一改往日怜弱心肠，幼女婚事马虎不得，岂能轻易一笑置之。昔年求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为人父，渐知其中牵连的关窍，摆手懒哂。】
阖府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你和王妃管教不严。往后寻些女戒女训来给今阳看吧。
【幼时如意何尝不是纵性烂漫，只是最后仍旧与她家中反抗不得，若早知当初，牢守男女不同席的道理，怕也没了今后那些事端。恩恩怨怨，错错对对，如今再如何说得清。】
【桃花债里恩怨纠葛，与王妃或燕笙何尝不是。女儿自然不可再走了老路。查人神色有意，攒眉而望，淡声。】
站住。如今我说不得你了？
【起身相拦，拉人手腕拥入怀中，耳边才呢喃。】
由爱生怖，由爱生怨。我一刻不曾悔与你相识，只是……我自然也有我的用心良苦。
【她听他一席话，一时乱了心绪。她自认此生二十余载活至今日，虽有遗憾却无后悔，如今身为人母只怕管教不好孩子，她想把她能给到的最好的都给今阳，可单单这庶女身份，让她从出身便矮了别人一截……】
我知道了。
【她点头应下，可细想孩子也不是她一人宠成这样的，当年若非他亲口所言喜欢女儿，她也未必会有这个孩子，他此番将过错全推给她与郡王妃也实在令人委屈。郡王妃膝下已有二子，又有府中事务缠身再分不出心，故今阳一直由她照看着，郡王妃念着他的面子也不过多插手。她总想着今阳年岁尚小，平日已有女先生来府里教习功课，该玩乐的时候便也没想拘着孩子性子，如今看来那句慈母多败儿，差点便要应验在她与今阳身上了。】
【本是背对而立，一声不轻不重的“站住”却使她倏然停住脚步，再一走神间便落入熟悉怀抱，耳边传来呢喃细语，全然不同方才清冷语调。】
【由爱生怖，由爱生怨，短短八个字道尽他从前辛酸。昔年他因那故人伤得极深，只是他每日面色如常，多年来她亦从未细问，一心陪伴在旁，换得两情相悦，总算不负此生。从前相似经历皆能感同身受，他既从不曾后悔彼此相识相知，如今他口中的用心良苦，她又何尝不明白个中缘由？】
【冷静想来，那日去元府便不该心软带着今阳，让今阳有机会同元家那孩子相识，到底是她大意了。】
延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你怪我吧……
【她一时情动，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哭腔，埋首于他胸前乖乖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