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道]
是。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水岱扶了我起身,便退出了绕池亭榭]
====结====
——————武德三年四月初二——————
【亭台小榭,檐牙高啄,溪水自榭底潺流而过,绕阁不止,没于葳蕤之中,满池菡萏初立,隐有含苞者不过了几,比之夏日绯荷怒放又添三分稚嫩韵味。】
【白子落定天元,轻响入耳,清目半阖垂视迷局,复悠悠从瓮中拈一枚,眼尾清扫,指尖墨色一点,衬得纤细玉指白若骨瓷。】
【案上搁玉壶独立,玉盏两只,盏中清酒盈余,酒香亦萦纡。素指执玉盏,辗转摩挲一圈方垂首饮尽,凛冽酒温直沁的人精神一振,浅黛双弯抿唇含笑,将墨棋径直点于棋盘白字落旁,抬眸轻轻看向对方,四目相对,皆是笑意满满。】
【小榭之上罗衣倚翠二人者执子对弈,铜漏流沙,亭榭寂然,竟能细闻那窸窸之音。】
【白子落定天元,无甚讲究只是习惯罢了,大抵是祖父常言中元之地乃为正统。二人行棋至白十八。】
【玉瓷盏杯用三只手指不经意般拈住,酒微微漾着浅黄的。四目相对,噙着酒杯亦是淡淡笑意,复见其落子,干净利落】
【指晶莹剔透,从外罩的嫩绿渐染至浅黄的重莲纱罩衫广袖中探出,执白颦眉,垂眸凝思,步摇钗端上如翅,镶着精琢玉片穗珞垂坠在鬓间】
【终落子中腹。薄罗轻呼一气,似有愉悦道:提子。棋为气生,如今断了其气便是死子,自然提走......眉眼盈盈处温柔如旧,然落子却是步步杀机】
【霁月殿,亭榭池,建以赤柱,朱蕤辅成,置身其间如玄行仙宫。上仰流檐翼角腾飞,下临碧波潺流萦纡,双目所及,皆若净水荡清波,空灵虚幻。】
【上星位复落一招,呈双虎之势迫向黑子,机锋尽显。探手取棋,东海明珠所造棋子触手温润平滑,敛眉望去,已有黑子提去。视线锁定寒玉棋盘,中腹添白空缺数己,却令黑棋暗发生机,棋势愈发明朗,原是破而后立早备暗招,唇角含笑,执子而落。】
【墨圆定高目,落子破其眼,天元区连至高目回三三之地,黑子若蛟龙盘渊之势,首尾并连,白子大片江山皆逝,胜负已分。】
【自幼读兵书,行军布阵皆擅通,棋谱与之相通自研习不在少数。侧眸视亭角香柱,已是第三炷香,香灰堆成小丘,复被婢女抹平,似半指深。少逢对手,未料玄芮棋艺精湛,现而虽只险胜一棋,却大为愉悦。一时竟忘彼此身份地位,自己身处何处,只抬手饮杯盏,轻笑欢愉道。】
好棋,好人,姑娘承让。
【观棋局之势,稍落下乘。然未曾勾勒的纤细眉端黑而精致,如乌鸟尾翼一般,不曾一动,只手上月白纱扇子轻轻不断拍在掌心。】
【方才杀招凌厉只想探其实力几何,而今了然于心便惫懒之下,庸庸碌碌,随意落子。果真.....眸中有道错暗的流经过】
妹妹棋妙,人也妙。
当日殿选之事本宫亦有耳闻,妹妹才情卓然,可惜........
【低首间,发深簪浅,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容颜淡然,如冰雪一般。方欲拾杯饮酒,却被薄罗止住。轻笑对其解释】
本宫夙婴疾病,不能多饮,倒枉费今日好风光了
【惊觉失言,团扇微忽一滞,抬眸正欲赔罪,素白玉指已执白子落盘,棋盘相碰发出脆响,棋势已失凌厉之姿。】
【佳人未责怪言及他事只做不闻先前失语,感激付之一笑,执起黑子跟着随意落下。黑白两子紧并一起,倒似同生共死之态。】
娘娘谬赞,妾愧不敢当。
【昔日遴选众女当姿,才貌双全者有之,身份尊贵者亦有之,自个人微言轻身份地位比不得他人,得此位份算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执杯欲共饮,婢女已上前劝住佳人,闻新语了然颔首,侧眸观其色,肤白隐有青色,似不足之症。此人合己脾性,或可一交。】
让娘娘见笑,妾不才,略通医理,不知可否于娘娘诊断一二。
【神色端然如水,观佳人落子亦失方才几分较真。当日藏书阁一晤便知其玲珑心,如今才明白心较比干多一窍啊。】
【侧首回眸,瞧见澹衫眼底的跃跃欲试,这妮子棋艺不佳每每寻薄罗对弈,赢的次数指头儿也数的过来,偏偏输了又要耍赖。笑问】
本宫落子何处才为适宜?
【执白落子方才澹衫所指之处,恰时瞧见薄罗微愠地拧巴了澹衫一下。确实该打,学了这么些年的棋却不知此处落子,败相已呈,大势已去】
【酡粉铺洒素花的袖掩住唇,轻笑出声】
倒叫妹妹笑话了
【倏忽忆想起当年玄芮雀屏得中靠的无非是显赫家世,脱去这层身份,玄芮还剩些什么......一时怅惘。执起玉盏却是不饮,拇指和食指轻握住酒盏的杯沿,中指却托着盏底,酒香就这般氤氲着。却闻伊之后话,好奇占了上风】
哦?妹妹竟还懂歧黄之术,却不知还会些什么
【眉端轻扬,似笑非笑,声音中的温和,宛如细密散布在庭院里的早春阳光。】
既如此,不妨一试
【二指并搭细脉,凝眉觉指腹间搏动有序,缓而续之,徒而徐之,间或一紊,浮且燥。换手复搭,三指定切,脉细薄动缓慢,似为寒脉。】
【先前察其面色苍白,眼底含青,无血气,气薄弱。又闻其言夙婴疾病,少饮酒,知气血不抵寒意,咳声顿措,应是幼时所落患疾。】
【收势暗思,指尖轻抚扇骨,骨疏离触之微凉。玄氏此症非疑难杂症,不过寻常寒症,只是年岁久旧病堆积,仅药物施之倒是难以使其痊愈。思忖一二,措辞言。】
依这脉象,应是寒症,又似旧病,不知娘娘幼时可曾受过大寒,或是冬日落水受得极寒?
【一手为其执脉,另一皓腕抬起带着重菱袖,掩住微喘的唇际,芊芊十指上苍白如莲的甲透出了淡淡的绯红,宛若唇上残留的胭脂,冷冽中有蕴含着浅浅柔意】
【但闻其言,依这脉象,应是寒症,又似旧病,不知娘娘幼时可曾受过大寒,或是冬日落水受得极寒?。八九离不了十,六叔祖父亦是这般说辞。可惜...她未猜到这是自己多多少少有意为之。入宫前常居南有乔木,经六叔祖父调养已好大半.....入宫后为淡人视线以求安稳,服药而病】
当真是个妙人儿
不瞒妹妹,本宫本是龙凤双生,母亲在世时常怨哥哥讨了好,叫妹妹落了病根。更是在年幼贪玩落过水,这便落下了症,不得好。
【眉目间仿若被轻烟笼住,用宛如不关己身的口吻淡然道】
这病着病着也就习惯了。
倒是妹妹还是少些与我来往,省得沾了病气。
【了然颔首,不想闻新语确似凉薄之辞,心中蓦地一震,再回神双手以覆上人一双柔荑,触指疏凉,那寒意仿佛从指尖寒到骨子里一般,冰冷,刺骨。】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僭越至此,竟不顾礼仪尊卑便直接握人在掌,只是听着她那淡然之语却觉得有一种难以明悟的愁思萦纡在心中,浅浅的,却又萦绕不断。】
玄姐姐,念初不怕这些。
【声愈坚定,眸中的暖意也愈发深邃。眼缘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就像我和这玄氏,自第一次相见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将她默默放于心底呵护,不顾年龄,不顾身世,不顾性别,什么也不顾。只要她好,自己便得长安。】
玄姐姐定是那福祉深厚之人,这病,也定是能痊愈。
【此言似在安抚那人,却又是在坚定自己的心,人生在世,得遇一心有好感又合眼缘之人本是不易,既然有幸遇见,那便无论如何也要握于手中,任他魍魉也不得将其夺去。】